1.第1章 第1章初歸(1 / 2)

隆慶二十六年,初冬

大雪至

“將軍!你剛從邊關回來,立功赫赫,現在陛下將這麼小的差事給你,清瑾不服!”

高頭闊馬背上,一隻手掌緩緩抬起,打斷了身側人的粗厚言語。遠觀其手型姣好,掌紋深刻無雜,根根手指細長如蔥絲,可細一看去上麵隱約可見層層細繭和新舊不一的刀劍疤痕,雪落其上,頃刻化成液滴,滲進坑痕處。

“不必再說。陛下旨意已下,我們聽命便是。清瑾,記住,這裏是都城關京!”

“是!將軍!”清瑾勒了勒馬韁繩,讓自己的馬偏後一些,“那我們先去何處?”

“懷安郡王府。”

清瑾麵色微緊,脫口而出道,“為何是懷安府?”

“賀微平如今應該做了懷安府的主事人,但其為人肚量甚微,慣愛陰損,幼時常與齊小王爺相交。”

“可”清瑾蹙起厚重的眉峰,“可老將軍出門時囑咐讓我們先去容郡王府查問。”

王昭急勒馬韁,馬驚,前蹄躍起數丈。她麵上無甚動容,手上一緊,駿馬原地旋轉一周,再向前時,隻見她揮鞭一喝道,“不必!”說罷,馬已奔向遠方。

懷安府地處關京正西側,宅院麵積大,但位置不佳,因此,懷安老郡王賀宗寡歡多年,抱屈抱怨。

他是開國功臣,與他同時被封郡王的還有齊果郡王齊鴻,容郡王容牧和寧郡王章洲,府邸分別賜在正東,正南,正北處。當時人人都道關京陛下坐穩皇位都靠這東西南北四位郡王撐著,可一轉二十六年過去了,唯一矗立不倒榮耀如初的卻隻有這幢西側大院懷安府。

北側寧郡王府沒落最早,那時鬧得滿城風雨,王昭依舊記得容郡王容牧為了給老友章洲求情跪倒大殿外被人背回府的情景。可即便如此,龍威鶴立,皇命難違。章家百十口性命在那日午時皆歸複黃土。

懷安府大門開了,走出一位滿麵姿容笑意的男子,他眉型偏細,眉尾稀薄,但眼窩深重,鼻梁高挺成尖,一抹薄唇下加持著極罕見的美人溝下巴。形容他‘俊美’卻似不妥,此番相貌多少占了個‘奇’字。

據說他的母親是位異族美人,生子後便被賜死,兒時長相異樣為他招盡了調笑。他左側臉頰有一道不仔細辨認現已辨不清的疤痕,那便是他心內最深的痛處。

王昭未動分毫,直立等待,清瑾見此也在她後側方挺直站立,但一雙眼還是被迎麵人的華貴服飾吸引。淡紫色綢麵輕矜外袍下璞玉盡現,腰纏兩條淺墨色玉石坤帶,碧綠玉石腰佩足有五枚,隨著他疾走的步伐,叮當作響,似乎此人並不惜玉,急納的步履未曾慢下分毫。可清瑾更為生奇的是,如此鵝毛飛雪的冬日,此人這般穿著可不冷嗎?

“微平迎駕來遲,罪過,罪過。讓王將軍久等了。”

飛雪似也湊慣了熱鬧,跟著賀微平幾方言語成團成簇的降落下來,糊了人的眼睛。王昭依舊冷素站立原地,隻聽賀微平繼續道,“聽聞王將軍前來,瞧我,連外披都來不及穿,失禮失禮。”他的音調高低起伏波動甚大,像是牙牙學語的幼童,掌握不好分寸,而臉上的笑容從方才起就從未變過,就像一副扯著嘴角的生皮黏貼其上,得體卻多少失了些生動。

“陛下派我來查一樁命案。”王昭拱手做禮,開門見山道出來由,言語中更甚清冷無波。

賀微平斂笑一瞬,疑問道,“命案?”

王昭抿唇不語,清瑾接言道,“小王爺,此番我們將軍要查的是齊果郡府齊棠小王爺殺人一案。兩日前,楚館內一名女妓身死房內,差官入門時發現齊小王爺持刀躺在其身旁。我們懷疑有人蓄意嫁禍!”

“嫁禍”賀微平此時的笑容更甚方才,挺直腰背,平視王昭道,“王將軍怕是不了解關京人事,我們懷安府與齊果郡府早就斷了幹係,此事我也是剛從兩位將軍口中得知。本王倒是建議兩位將軍去容郡府走一趟,那裏的人想必比我更清楚,會否參與也說不定呢。”

清瑾不想此人前後態度兩色,微怒道,“小王爺!命案輕重不可說,如若小王爺沒有證據,還是不要胡亂推諉他人才好!”

王昭抬手攔下清瑾,平靜清冷道,“王爺隻管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

賀微平款了款長袖,雙手交疊附於身前,端正神態宛如坐堂王爺道,“也好。”

須臾,馬匹奔出西街幾裏,清瑾回頭望了望依舊站在門口的人,頗有微詞道,“將軍,此人言行怪異,不像好人!”

又奔出幾裏,隻聽前側傳來冷素女聲,“他也無需在你我麵前佯裝好人!”

“將軍,我們現在去往何處?”

王昭遲疑良久,終道,“容郡王府”

正南朝陽,古今都道此方位為風水寶地,人傑地靈。當年皇帝親題匾額為容郡王府的榮耀又徒增千裏。來往訪客擠滿院落,成箱累櫃的珍玩瑰寶都會來此地轉上一轉。至於為何隻轉上一轉,那是因為容郡王容牧桀驁才情,看不上罷了。可這些都是民間傳言,有多少可信的王昭卻是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