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裏,本來心情就不好的皇帝,看了一本奏摺之後,更火冒三丈,將高高疊起的三摞折子揮到地上。
“朕不知養了這麼些落井下石的臣子,人雲亦雲,什麼都不知道,就跟著起哄,逼朕定元澄的謀逆之罪。最可惡的是,竟把當年恩師的案子也翻了出來,說禮王遭元家餘孽栽贓陷害,要朕為禮王清名。”
劉公公忙對小太監使眼色,撿起褶子就讓他們退下了。
“皇上保重龍體,千萬息怒。”大周對太監嚴禁論政,即便是服侍皇帝幾十年的劉寧也一樣。
皇帝發過脾氣後,冷靜了些,“滿朝文武,就沒有幾個公正看待此事的人,而看得清楚的,又不敢出頭,或者出頭了就被說成同黨包庇。楊淩就是。中書省如今孤立他,他們當朕不知道麼?”
劉公公隻聽,不說話。
“這墨紫丫頭也是,朕都已經讓人給了暗示,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莫非是朕高看了她?”距上回墨紫進宮,又過了七八日。
說到墨紫,劉寧便開了口,“墨紫姑娘聰慧,不會不明白,多半有自己的主意,皇上再等等。”
皇帝哼笑,“是啊,她的主意多得很,朕都得等著。”
劉寧聽出其中沒有責怪的意思,便又閉了口。
這時,外頭小公公報,“皇上,庚將軍求見。”
“宣。”皇帝坐回龍椅,對那些要求嚴懲元澄釋放禮王的折子不再看一眼。
庚我大步流星,進來跪奏,“皇上,末將受墨紫大人之托,前來送一本折子。”
皇帝頓時歡喜,對劉寧道,“說曹操,曹操到。這丫頭太知朕的心思了,若是男兒身,朕一定封她個宰相做做,李仁王鶴都得給她讓路。”
這話當然沒人會把它當真。
皇帝將墨紫的奏折看了個開頭,就皺眉,沉臉說聲胡鬧。
劉寧在那兒捏把冷汗,暗忖,這個宋女官到底寫了什麼,讓皇上突然又不悅了。
“朕是讓她上一本義正嚴詞的折子,給那些沒點兒主意的人敲敲警鍾,告訴他們這事還有得查呢。便是元澄真想行刺朕,和禮王的案子也是兩件事,不可放在一起說。她可好,這用句軟綿綿的,就差沒說她自己也是同謀了。”
劉寧本來仍想保持沉默的,但讓皇帝看了好幾眼之後,苦笑著說,“也許,也許墨紫姑娘別有用意。”
“別有用意?”皇帝打開折子,繼續看下去,越到後麵,眉頭越展,終於哈哈大笑,“不錯不錯,劉寧,你說得對,這丫頭還真是別有用意。初起行文之間雖然調軟,後頭卻有堅決之意,終究朕沒看錯她。即刻,宣肅王,良王,順王,敬王,兩位宰輔,中書令,六部尚書和來見。”
劉寧趕緊傳口諭去了。
各位重臣自然也沒人耽擱,一個時辰後就站在議事殿中。
皇帝說道,“行刺朕一案,也有月餘了,百官上疏陳表不斷,朕一直懸而未決,是不想草率行事。劉寧,你把這奏本給大家念念。”
劉寧雙手捧過折子,打開念道,“中書舍人元大人涉嫌行刺一案,人證招供其為主使,然毫無物證之下,以其與刺客的姑侄關係,而指證元大人的主謀身份頗為無力。臣與元大人相交甚厚,願為元大人作保,若真有其事,可論臣同罪。”
“皇上,一人作保,就論那人無罪,全沒道理。”良王直脾氣,是皇帝四弟,與禮王關係極好。他回都後,和老五順王成了忠皇黨的領頭,對元澄的攻擊和禮王的伸冤最為猛烈。
“良王爺,先讓劉寧把折子念完。”皇帝麵上表情溫和。
劉寧趕忙繼續念下去,不過開始打愣,“可能有人反對,一人作保,就說無罪,實在可笑。同理,刺客說主謀是元大人,就認為元大人該論罪,委實荒唐。富人也有窮親戚,好人也惡兄弟。臣聽聞某王爺妃子的娘家親戚借王爺名頭強占農戶田地,打死打傷農夫十餘人,此案由當地秉公辦理。然而,案發當時,惡霸口出狂言,說是奉王爺之命。這種無稽之談自然沒人在意。不過,元澄案子若是不分青紅皂白就論他的罪,是不是這個王爺也有罪,王爺的妃子也有罪,王爺一家子都有罪?此例一開,如黃河決堤,一發不可收拾。再從禮王的案子來看,就算真清白,在人證物證之下,造反之罪更無可逃,那麼但凡說情之人,是否都有同謀之嫌?臣請皇上,以一人之言捉罪,也以一人之言暫釋,著刑部全力調查此事。事情徹底清楚之前,暫解元大人所有職務,不得出府門半步。如此一來,天下人皆知,國法公正,朝堂浩然正氣,民心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