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丁狗的屋子,就聽臭魚在嚷嚷。
“奶奶的,這點小傷還垂頭喪氣,你是不是大男人?起來起來,跟我上船遛遛去。”
“小傷?”墨紫問秋霜,“我看你的臉色還以為斷手斷腳了。”
秋霜撇撇嘴,“對有些人來說,這傷比死還慘。”這有些人,當然指得是丁狗。
墨紫就好奇了,什麼傷讓丁狗覺得比死還慘?所以,進去先看頭部以下。長袍長靴,坐在那兒挺端正的姿勢。因他正朝著臭魚,隻能看到側麵,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說話又虎虎有生氣。
“哪裏不妥了?”她開口。
丁狗早聽到腳步聲,不但沒有轉過身來,還幹脆拿寬背對著,“我沒事,你們可以出去了。”
“我同意臭魚說的。你堂堂大丈夫,這點傷算得了什麼?遮遮掩掩,一臉沮喪,真讓人看不下去。”秋霜過去就掰他的肩。
“墨紫,你看看,什麼都瞧不來,對吧?”她一邊掰,一邊扭頭給墨紫使眼色。
丁狗回手掙脫,“你當墨紫是瞎子,那刀下去都見骨了,還瞧不出來?”他也想罵娘,哪裏不好砍?“都等著看我這鬼樣子?好,看吧!”
旁邊季大人正給他上藥,忙叫別亂動。
丁狗不管,正麵直視著墨紫,有火氣,卻不是對她,“怎麼樣?”
一道猙獰的血痕,約兩寸長,驚現在右臉,將他不羈瀟灑的臉破壞殆盡,產生大壞蛋的視覺效果。唯一慶幸的是,傷口在眼睛下麵,再高半公分,就成獨眼龍了。
破相這種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尤其丁狗還是美男子。不過,說生不如死有點誇張。
墨紫定力一流,心中雖驚又惋惜,麵上卻不動聲色,輸入樂觀能量,“還好,眼睛沒事。”
丁狗想想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刀尖離眼珠子這麼近。”大拇指食指一捏,沒空隙。
“你這會兒想著你那些老師吧?”突然,問題轉了個大彎。
丁狗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就一個師父,再說想他老人家幹嗎?”
“我說的是老子孟子。”道家,無為無治,天下無爭。丁狗在山中修行,取得就是無為之道。
丁狗明白後便說,“對他人無為,對自己愛惜,此乃道家根本之一。如果連自己都不能照顧好自己,如何能照顧別人?”
“還有一種,叫自戀。就是自己隻愛自己,別人都不放在眼裏。”當著心靈受創傷的人偷笑不道德,所以她忍。
“……”丁狗皺臉,想說自己不自戀,但傷口疼得他倒抽氣。
臭魚聽了哈哈笑,“沒錯,他就是假無為真自戀。”
墨紫還沒輔導完畢,“你武功那麼高,難道吳建的手下還有比你厲害的武林高手?”如果是,那就得認;如果不是,得分析原因。
“……”丁狗啞巴要吃悶虧。
“是為了救我。”秋霜懊惱說道,“有個家夥偷襲我,當時亂成一片,我沒留意,結果他正和別人較量,騰不出手來,就以身擋刀。誰知道那個混蛋挑他的臉砍?其實,他也不用幫我擋,背上一刀死不了人。”
“死不了人?”丁狗氣哼,“那是因為遇到個白癡小兵。要我,不砍,直接從背後紮你心窩。”
原來英雄救美。說他無為自戀什麼的,其實是冤枉。
墨紫知錯能改,“第三個你覺著破相比死還難受的原因——”
丁狗一聽,“誰說我比死還難受?哪個造謠?”
秋霜在丁狗身後一本正經,仿佛跟她一點關係沒有。
墨紫暗笑,“原因是,你和臭魚有了相同的焦慮。”
臭魚指著自己的鼻子,“跟我一樣的啥?”
“他怕自己討不到老婆了。”墨紫說得理所當然。
臭魚起哄,“哈哈,墨哥倒是提醒了我。娶媳婦比打天下還難,就因為我最像我娘,黑裏不俏,矮個頭。不過丁狗,咱倆今後就是難兄難弟啦。實在不行,就指著我二哥的兒子養老,捎帶你一個。”
“我嫁給他。”很輕的聲音,但在場的都聽得到。
墨紫看著滿臉熟蘋果紅的某姑娘,心道就等著這句話呢,卻假裝沒聽清,“嗯?什麼?”都比她有出息,敢愛敢恨,表白的同時就要進入婚嫁階段。
“我,南華劍宗第十六代弟子,秋霜,要嫁這個人——”手指戳戳丁狗的脊梁骨,說出來的卻是最美的心聲,“為妻。”
讚進正好進來,雖然還沒掌握現場狀況,但開口就是妙字,“恭喜。”
丁狗愣呐,“不當真的。我這張臉,你看了不做噩夢?”
“誰說我不當真?”秋霜轉到他前麵,直直看著他,“嫁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這張臉。破相最好,省得今後招惹有的沒的。我打定主意要向墨紫看齊,嫁就嫁個能一心一意過日子的,不是不讓妻位,而是不讓相公。誰都不成!你想好了,不怕我善妒,咱倆隨時就能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