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球蹦出,但沒有他預想中的成果,隻聽到水花濺開。
船速竟然這麼快?!烏延朅暗咒一聲,又喊,“船隊拉開準備包圍攻擊。”
“王,切勿入煙霧內!”烏延勒跳上帥船勸阻,風向水流都不利,煙霧向他們的位置吞過來。
烏延朅也知道,可是避不了煙霧就必須更改命令,“前鋒三百船保持二二方列隊形,遇敵則殺。主力繼續包抄。運兵的船隻留後,若有敵船衝出,撞損或想辦法登船近身搏殺。”
端格狩卻覺煙霧彌漫如此之快,似有蹊蹺。再仔細看,霧中竟有深灰的影子。他詫異之下正要提醒烏延朅,可惜為時已晚。
船尖如箭,船體如線,船側裝輪,船尾起煙,船舷貼近水麵,隻高出兩掌。四個人各坐一個深洞,兩人踩輪,一人似掌尾舵,還有一人燒煙。那小船嗖嗖飛來。
大求兵們看得好不稀奇,又想一條巴掌大的船頂個鬼用,卻見煙霧之中竄出無數條一模一樣的小船,就好像江麵上浮出的魚背,洶湧不可抵擋之勢。
烏延朅眼睛瞪圓,忘了要前鋒殺進陣去,也忘了要展開包圍,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弓箭手給我把船射停!”
一陣箭雨狂落,可那船又細長速度又快,也不用手劃槳,所以仍能雙手頂盾,還保護到後麵的同伴。而且,船頭船尾中箭不破不漏。上萬枝箭出去,竟然沒有射翻幾隻,讓大求軍心中一蕩,不由自主都呆怔了。
“你們愣著幹什麼?射箭,砸球,拉巨弩,還有拿起拍板。”烏延朅怒咆,“難道要讓這麼小的蒼蠅亂了我們陣腳嗎?他們一點都不可怕,不過就是想要放煙而已。”
於是,千百條船開始向這些小蒼蠅使用各種各樣的武器。可是巨人拍蒼蠅十之八九都無力,饒是打落了不少,更多的小船卻穿插進他們戰船的縫隙之間,致使煙霧繚繞,視線不清。帥船上的信號旗連發王者的軍令,但在這樣的慌亂中,無法順利傳達到每條船。左搖右擺,突前突後,自己還撞上了自己。
“別慌,大家都別慌,原地待命。”烏延朅的帥船也在煙霧之中,暫時迷失了方向,但他的指令卻冷靜,“今日風大,煙一會兒就會散的。”
如他所說,一刻工夫,煙就繼續往前去了。
“還有小船在底下!”有士兵大叫。
眼前好不容易清明,因此對這種煙船有恐慌心理,大家拚命拍擊留在他們船下的小艇,直至全部擊碎,這才洋洋得意起來,卻沒發現四周雖然漂浮著碎木塊,但沒有血,沒有人,隻有一層汙黑。
一名船將指著不遠處已經到他們身後的小船,罵道,“格老子的,熏得我眼睛疼嗓子眼幹,衝到咱們窩裏,就別想活命。來人,給我狠狠打。他們的屁股冒不出煙便是廢物了。”
然而,就在青煙散盡的時候,上百艘高大的戰船駛到小船中,甲板上弓箭手齊刷刷將帶火的箭頭對準了大求船。
烏延朅麵色鐵青。大周戰船出現在這裏,難道北境失守?不等他開口問,箭火天落。轟——水麵突然燃起大火,轉眼燒上了他們的船。那些被留在船下的小艇是裝油的無人船?眸中也是熊熊大火,他頭疼欲裂,望著那個罵人的船將葬身火海,望著載滿兵士的貨船燒成巨大的火球。
“王,撤吧。”烏延勒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兄長,“撤回去還可以重來。”
烏延朅咬緊牙關,強行按下胸口的不適,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謀略失敗,“往哪兒撤?大周可能攻破了北境。”
“王,不會的。江麵一目了然,大周隻有百船之數,應是宋地請來的援軍。而東麵宋地有海船,我們往西北繞過大周船回封州。前鋒船開路,主力就能殺出去。還好油船數量不多,火圈也不大,但是如果繼續留在這裏讓宋軍趕上來,可能就全完了。”不過千條小艇就實施了遠距離火攻,放煙其實不是宋軍要逃,而是掩藏無人的油船和迷惑大求軍,烏延勒真不敢往下想墨紫他們還會如何對付大求。
烏延朅一怔,苦笑道,“我真是糊塗了,竟識不破這障眼法。阿勒,多虧有你提醒。”
“皇兄,別這麼說,你還病著呢,心裏又那麼不好受。”墨紫說,她真心想回家。他信。現在隻希望如此撤走能平息這場戰爭。
但事情沒有烏延勒想的那麼美好。大周船一副不打算讓開的蠻橫模樣,宋軍前鋒船借煙突現,從左翼橫插,後麵又有數百戰船以倒人字形快速圍追。端格狩的前鋒船三百艘與大周戰船劍拔弩張,而墊後護王的數百船遭到了宋軍的猛烈進攻。
烏延朅呼吸急促,用嘶啞的聲音喊,“不要再撤,敵人遠距武器比我們強,迎頭撞擊,登船作戰!”
在這前所未有的嚴峻麵前,大求軍心未散,因為相信他們的王,不逃而調轉方向,與宋軍船貼船,進行肉搏廝殺。
什麼是最強殺器?
人!
大規模的戰爭,一旦兩軍之間沒有距離,製勝的關鍵就在於人。
兩頭的轟隆聲,金屬碰撞聲,怒聲,淒聲,殺聲,咆聲,不絕於耳。烏延朅甩開弟弟的手,抓緊樓欄,瞪望著側麵而來的宋軍主船。
“皇兄——”烏延勒不知道該說什麼。
“傳令,分批下水,以萬人為隊列,將宋軍的船底鑿開。”烏延朅神情冰冷,眸底死沉之氣,那道紫色的身影那麼近又那麼遠。
即便不適時宜,烏延勒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兄長。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人多,到了現在隻有這麼做,才能勉強殺開一條血路。
墨紫身穿紫金軟甲,盡管元澄說用了輕而堅固的冰藤,她卻感覺沉重。在她眨眼的瞬間,就有生命逝去,如何能輕鬆得起來?
“他打算用人海戰術嗎?”她冷然看著那些大求士兵朝自己的方向遊來。
“他能想到這個辦法,可見還很冷靜,不愧能問鼎天下。”元澄稍稍跨前一步,擋去墨紫的大半身形,淡望樓台上傲然的大求王。
“同歸於盡的打法,我不想奉陪,但可以教訓。”墨紫突然拿過信號旗,跨上船頭,一根紅旗直指烏延朅。
韋岸有些擔心,“大人,夫人她站得如此前麵,恐對方冷箭。”
元澄見讚進緊跟了上去,溫潤一笑,“是時候了,讓她去吧。”墨紫和烏延朅的對決,隻有通過這樣的方式,才能徹底了斷。
烏延朅目光緊斂,看雙色旗打著大求船語。
“你要發動戰爭,我就給你一場戰爭。”
“漢人如螻蟻,你的牧族是狼之子,那你看好了,今天我讓他們變成死魚。”
綠旗絕然一斬。
密密麻麻的鐵球投向水麵,轟然炸開,帶灼燙的烈火。刹那,一片血海。
烏延朅眼角齜裂,眼球通紅,握緊拳頭,用盡全身力氣長嘯,“宋——墨——紫!”
一口鮮血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