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宮乃貴妃明氏居所,因其喜愛繁麗複雜之物,裝扮的也格外富麗堂皇。隻是如今尚先皇在守喪期內,那些賞玩的物件也就被收了起來,但室內陳設並無空曠之感,隻看那價值連城的天青色汝窯紙槌瓶或是牆上掛著的《草書詩帖》,便知這素淨陳設一點也不便宜!
殿內,先皇貴妃、如今的太妃明氏正言笑晏晏地給趙玉鸞斟茶:“公主快嚐嚐這茶,是我前些日子得的上好的雀舌,入口極為甘甜。”
趙玉鸞不動聲色地打量這明氏一眼。
隻見她身穿一件素白的紗裙,烏黑水滑的發絲挽成淩雲髻,頭上也隻攢了一朵純白的絨花,即使這般素淨的打扮也沒能將她的豔麗容貌壓下分毫,反而更添三分清純嬌媚。
如若她沒記錯的話,這明太妃乃鎮國公嫡女,今年也不過十八歲。
兩年前鎮國公怕她父皇忌憚,覺得他擁兵自重,為表忠心便送了嫡女入宮。而明氏自入宮以來雖然不得寵,卻也因為家裏原因獲封貴妃之位,統領後宮。
至於皇後的位置,自她母後死去便再沒人能坐上那個位置。
這明太妃也算是個可憐之人,明明生得如此美麗又正值大好年華,卻偏偏被家裏送進宮來伺候一個行將就木的男人,然後一輩子的時光都蹉跎在這深宮裏。
見明太妃看著,趙玉鸞喝了一口杯中的茶,便將杯子放下道:“不錯。”
聽了她的肯定,明太妃莞爾笑道:“公主既然喜歡,便帶些回去喝。”
一邊說著,她就一邊吩咐身邊伺候的大宮女喜兒打包一些雀舌茶起來給趙玉鸞。
“那便多謝太妃了,”趙玉鸞道,“隻是不知太妃今日叫我來有何事?”
明太妃起身拿出一個鑲滿寶石的匣子,一打開,裏頭是管轄後宮用的金印。
她道:“如今妾身身為太妃不便管理後宮諸事,拿著此物便不妥了。公主既然有輔佐之責,妾身便將此交到公主手上。”
趙玉鸞眼皮都沒抬地一把合上匣子,笑道:“太妃不必如此,如今新皇尚未婚娶,我又不耐管這些。您在後宮中位份是最高的,隻能勞煩您多多操心了。”
“這…可如今先皇駕崩,我與後宮諸姐妹皆為太妃,品級不分上下,我怕自己不能擔此重任。”明太妃猶豫道。
趙玉鸞也算是聽出來了,明太妃之所以推脫是因為如今她的品級與眾太妃們不相上下,若有人不服她的管教,她也無法拿尊卑壓人,如此一來倒顯得自己無能,裏外不是人了。索性便將金印交出來,還能落個清閑。
玉鸞肅著臉保證道:“太妃從前怎麼管日後便還是怎麼管,若有不服的,隻管來告訴我。”
明太妃想要一個保障,她隻管給了便是,如今朝廷有一大堆事物亟待解決,後宮這些雞毛蒜皮的爭鬥她實在無暇顧及。
在趙玉鸞心裏這位明太妃可是個頂聰明的人了,以貴妃之尊嫁入皇宮卻知父皇無心於她便不求爭寵,隻一心管好後宮站穩腳跟;上一世在趙瑄母親郭婕妤上位後,她為了避其鋒芒,又大改張揚的派頭低調行事,後宮一應事務也是能推脫的就推脫,一點也看不出從前當過貴妃的樣子。
這進退有度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而明太妃卻靠這四個字在後宮活得盡可能的逍遙。
果然見趙玉鸞如此說,明太妃就放心了:“那妾身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趙玉鸞點點頭,然後問道:“太妃還有別的事嗎?倘若無事的話,本宮那裏有許多奏折待看,便先走一步,改日再來叨擾太妃。”
明妃客氣笑道:“政務要緊,那妾身便不留公主了,公主慢走。”
說罷,便吩咐大宮女喜兒去送送趙玉鸞。
待喜兒送完人回來,便笑嘻嘻地同明太妃道:“娘娘,奴婢從前聽聞這鎮國公主是先皇的掌上明珠,就連諸位皇子比起她來也所有不及,還以為公主的性子定然有幾分傲慢跋扈,沒想到今日一見,公主竟然這麼寬和。”
喜兒覺得公主雖然威儀不凡,但她臉上的笑容特別溫暖和煦,令人有如沐春風之感,覺得她甚為平易近人。
喜兒是明太妃從家裏帶來自幼伺候她的,主仆情份頗深。對她這一番出格之語,明太妃也沒責罰的,隻是不痛不癢地睨她一眼道:“放肆,公主殿下也是你能議論的。”
明太妃垂下眼睫,漫不經心地看著匣子裏的金印,心道這皇宮大苑人人都有一副麵具,誰又知道那寬和麵孔下藏著的是什麼心思呢?
隻不過公主心思既然不在後宮,是好是壞也就與她無關了。
趙玉鸞剛回奉天殿沒多久,紅菡便來稟報汝陽王府的郡主謝婉瑩求見。
趙玉鸞不由笑道:“快讓她進來吧。”
說起這謝婉瑩也算是她唯一一位至交好友了,她自幼得父皇疼愛,但也因此朋友不多。京都的貴女都忌憚她的身份,怕自己不知什麼時候說錯話得罪了她,便索性將她當貴主對待,並不交心。偏偏謝婉瑩性子活潑爽朗,總是沒心沒肺地湊上來:“清鳳好看,我最喜歡和好看的女孩子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