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宋喜驚駭低叫。
這把脆嫩的嗓,令門內的老婦人生疑。
“姑娘可是走錯了地方……?尚服局與尚功局派過來的人手,落鎖前便都已回皇城了。”
每逢夏日,浣衣局便向尚服、尚功二局借調女史。
這事情宋喜是知曉的。
湘杏與那尚功局的椒芷,皆不舍得自己手下的姑娘過來幫工。
浣衣局的差事素來辛苦,又哪是嬌滴滴的姑娘家做得來的?
好在此事也不過權宜之計。待到秋日裏,需要漿洗的衣物少了,這些女史便不必再來幫忙。
依宋喜看,夏天待在水邊,比起待在禦膳房那隻碩大的蒸籠裏,總是要好過些的。
隻是畢竟尚食局的宮女,到底不如其他姐姐妹妹們嬌貴。浣衣局的差事,說不定,還真就能把那些姐妹們累個好歹。
“姑娘……?”
聽到門內的老人家又在喚她,宋喜忙表明身份。
“嬤嬤安好。奴婢從禦膳房過來,尋掌印大人有要事相談。”
“呀!莫不是宋喜典膳?”
院門倏然打開,老婦人瞧見宋喜的臉,頓時笑了開來。
“快,快進來。掌印正巧還未歇下。且跟著我,我這就帶你見他。”
走在老婦人身後,宋喜有些奇怪。
“嬤嬤您……如何知道是我?”
“典膳你那天,不是來了這浣衣局麼?噯,看來當時呀,你還真是隻顧著瞧他了……”
老婦人背對著宋喜,宋喜卻能肯定,她此時準在偷笑!
“老身我呀,那天本是想趁著午歇,在池子邊上趕工。可誰料得,我一個沒抓牢,敏貴妃的帕子竟漂進了池裏。那池子可是活水,若不快撿,便要經暗渠入護城河了……”
宋喜聽她所言,不似作假。想來自己上一次到這裏時,她或許就在旁邊。
這麼說來,自己彼時的瘋傻之態,這嬤嬤豈不是全都……
思及此,宋喜頰上發燙,忙與老婦人聊起別的。
“所以那敏貴妃的帕子,掌印便親自下水,替嬤嬤您撿了?”
“可不是麼?掌印大人可是實實在在的善心人呐!老身我自從二八年歲,便待在這浣衣局中。見過的掌印裏麵,唯有蘇淮大人,真正教我情願相幫……”
這最後一句,宋喜怎麼聽都覺古怪。
再想想這老婦人竟從十六歲起,便來了浣衣局,真不知是犯了什麼要命的過錯……
宋喜本欲細探,可那老婦人似也自知失言,重又揶揄宋喜。
“那天大人剛進了池子,典膳你就不做聲地推門,真是把老身都嚇住了呢!可誰想,你見了大人之後,竟嚇得比老身還嚴重。”
她回頭看一眼宋喜,笑得了然。
“噯,依我說,還不是大人他生得太俊?瞧你那日,竟連池旁尚還有我都未留意。典膳你呀,定是光顧著瞧我家大人了吧?”
這老婦人,著實是令宋喜羞得不行。
好在沒走多遠,她們便到了蘇淮的住處,不然宋喜定已臨陣脫逃。
“大人,禦膳房有人來了。”
老婦人叫了門。
不多時,房門從裏麵打開。
攥緊象牙色的衣擺,宋喜望著開門之人,再不敢說出一句話來。
“芳嬤嬤。”
蘇淮望一眼那咬唇不語的小姑娘,盡力放軟了自己的聲音,朝近手邊的婦人頷首。
“大人又同老身客氣了。”
老婦人側過身去,未受下蘇淮的禮,隻是擺了擺手,指向宋喜。
“典膳她過來尋你,說是有要緊事呢。老身我呀,先去睡了,不留這打攪你們。”
芳嬤嬤拐過房山,遂無蹤影。
蘇淮見宋喜仍在原地,一動不動,故心下暗自歎了,輕聲問她。
“仍是怕我?”
猶在神遊中的宋喜狠狠點頭,又立刻回過神來,弱弱地搖了搖頭。
見她這般反應,蘇淮已明白了七八分。他聲音放得愈軟,緩緩再問。
“尚服她今日去找了你,所以你來,想同我解釋清楚?”
琢磨著蘇淮應是個甚好說話的人,宋喜這一次痛快地點了頭。
見她配合,蘇淮隱約翹起唇角。
“所以今夜之後,你便不會再來見我,對麼?”
蘇淮的眼裏,似有許多落寞,多到宋喜正點著頭的動作,一緩再緩。
盡管於心不忍,可她今夜來此的目的,便是同蘇淮將事情講明、把誤會說開。宋喜低下頭,看著她未及換下的象牙色宮裝,看著裙帶處掛著的同色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