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早就知道,自己會去浣衣局麼?”
宋喜替藤枝敲著膝蓋,不知怎地,便想起了那一日假山之後,藤枝為躲避百靈與細艾,蹲得雙腿發麻。
彼時她也是像這樣,替藤枝敲著腿。
藤枝究竟多早,便開始計劃今日的遁身之計?
宋喜不能確定,藤枝卻沒來得及答她。
房門外,桃柚委委屈屈的哭腔響起。
“姐姐不要我了……”
宋喜記得,白日裏多是杜蘅當差,桃柚這小隨堂應是候在外朝值房才對。
他怕是聽聞了藤枝被調離的消息,從值房那兒匆忙趕過來的。
“你不會就這麼哭了一路吧?”
媚好在門外哄著他,頭疼不已。
這小祖宗一來,畫眉便溜出去躲了清靜。院子裏隻剩她與桃柚,媚好隻得硬著頭皮勸他。
“你這麼個哭法,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內膳房出了什麼天大的喪事。”
“不許你說藤枝姐!姐姐她還好好的……”
小家夥一副奶凶的模樣,教媚好哭笑不得。她耐著性子,好聲再勸桃柚。
“你自己都說藤枝她好著呢,怎還哭得這麼傷心?別哭了好不好?”
“姐姐她雖好好的,可是我不好了……”
話說到這,小家夥吸吸鼻子,哭得越發委屈。
“浣衣局可在皇城之外,離我那麼遠……”
桃柚哭得媚好頭疼,更哭得藤枝心亂。她再不忍聽,急急推門出去,將桃柚牽回了自己房中。
宋喜望著敞開的門,和門外尚未回神的媚好,無奈一笑。
浣衣局,的確離宮中甚遠呢。
桃柚怕以後,與藤枝再見不易,這樣的心情自己怎可能不理解?
她不能訴與旁人的隱秘相思,恰也寄托在那個地方……
想到蘇淮,宋喜心裏便泛起酸楚,又溢滿甜蜜。
手被牽住的桃柚,踉蹌著,跌進藤枝房中。
淚水凝在睫上,擋了他的視線,他瞧不清腳下的路和身前的藤枝。
藤枝轉身,小家夥跌撲在她懷裏。
“乖,別哭。”
藤枝回手將門帶上,又將他推於門上。
“姐姐——”
桃柚怯怯喚人。
話未落,餘音便盡沒在藤枝唇間。
一吻罷,兩人皆隻顧得上低喘。
急促而壓抑的喘息,蕩滿封閉的房間。
“不哭了?”
桃柚拿哭紅的眼,迷蒙望著藤枝。
藤枝彎唇一笑,揩掉他腮上殘淚。
早在太醫院時,藤枝便發現,自己勸得再多,都不如親一親他這辦法好用。
這法子,簡單實在,效果立竿見影。
“從外朝哭到內廷,也不怕人笑話。”
“我,我難受……”
不光心裏,身上也是——桃柚舍不得她走,也舍不得這吻停下。
小家夥扯住她的衣襟,同她再度湊近。
“姐姐,我們去桌底可好?”
桃柚問得荒唐,藤枝倒是也陪著他瘋。
兩個人擠去桌下,直將那一夜在太醫院做過的事,盡數再行了一遍。
似桃柚這般孩提時便入宮的,身上皆都還留著那物什。男嬰經不起閹刀之刑,自有浣衣局的老嬤嬤掐捏或是係繩,以作同等效用。
內府衙門裏負責校驗的公公,則對童監依著月度核查,直至刑畢。
這法子短則數月,長則數年,雖比閹割漫長煎熬,但至少留得住一具整身。
比之正常男子,桃柚甚至更是敏感許多。
越脆弱的東西,越禁不得觸碰。
如待珍寶般,藤枝細致地取悅他。
一雙苦命鴛鴦,關起門,便擋了諸般困苦法相,浮浪這無涯孽海。
分明白日,倒是也賓主盡歡。
桃柚鑽出桌子,青紗宮服堆疊在腰上,遮不住未褪去的潮紅
藤枝半闔著眼,蜷於桌底喘氣,似饜足的貓兒,輕蹭身下鋪墊的牙白裙裳。
末了,她勾勾指,教桃柚再鑽進來。
桃柚既愛又怕,遲疑搖頭,軟著手,扯過散亂的衣擺,堪堪蔽體。
“嗬。”
藤枝嗤笑。
笑裏是她一貫的恣縱清冷。
小家夥掛不住麵子,怒火帶著欲|火,一並騰了上來。
磨磨牙,他翻身爬回桌下。
藤枝卻隻是坐起,攥住他的衣擺,將頭輕靠去他的肩上。
“今時種種,你別怪我。你知道的,這都是我早先所做打算。”
二人同坐在地上,藤枝軟下嗓子,話裏隱著哀求。
桃柚便恍如再回了太醫院那一夜。
那時藤枝已對他說過,她諸事自有打算,他不能始終護她。
她所作所為,問心無愧,唯獨對不起的,是他一人。
故而她求他一直愛她。
自己怎可能真的怨恨她呢?
隻要他還活著,這愛便難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