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霄應允了弦昭儀的求請,同意成婚,卻在婚事之上,對溫昭提了條件。
溫昭親自去李府,欲同他相談時,他對溫昭講“出嫁從夫”。她若過門做李家的媳婦,就莫再對帝位打分毫的主意。
原本溫昭以為,他同意這樁婚事,便是同意了上一次她所說,李家要為她所用。沒想到李淩霄以過門為條件,逼她放棄複仇大業。
溫昭怎可能為了她並不需要的一樁婚事,放棄對溫恒的報複?
李淩霄的條件,她不肯點頭接受。
見她主動拒婚,反倒是李淩霄清淺笑了。
溫昭此舉,如他所料。這樣的結果,正是他在等待的。
他對她說,既然他不想李家助她謀反,而她不想收斂野心,那麼二人便幹脆一拍兩散,莫再糾纏於這婚事之上。
溫昭記得,彼時他方才對她表露本心。
他從一開始便清楚,李家作為國之棟梁,已然是朝堂上舉足輕重的臣子,若與皇家結親,便會樹大招風,是月盈則虧之景。
潑天富貴隻可能招來禍事。他若與溫昭定親,對李家而言,就已然是極致。
那麼李盈敏便不可能再行錦上添花之美事,嫁與溫恒。
是尚公主,還是嫁太子,李家唯可能擇一而為。
當時宮裏宮外,人人皆道溫恒同李盈敏兩小無猜,活脫脫一對金童玉女。
那雙小兒女青梅竹馬,感情極佳。不止是李淩霄,眾人皆認為李盈敏會成為太子妃,成為未來的六宮之主。
溫昭明白過來,李淩霄根本沒想過成為駙馬。就算她沒有被他誤會成違背誓言的卑鄙者,利欲熏心的篡位者,他也仍舊會破壞與她的婚事。
他心裏麵打的算盤,實則是將唯一與溫家結親的機會,讓給他的妹妹。
當她質問他此事之時,不過才九歲的李盈敏,誤闖進那廳堂中。
李淩霄倒是並不避諱,拉過李盈敏,將她抱坐膝上,大方承認下來。
“身為兄長,我怎能自私自利?若是我尚公主,將來敏兒大了,明事理了,定會恨我。”
比起妹妹的終生幸福,尚公主在他眼裏,根本算不得什麼。
可笑她貴為長公主,卻無法強迫李淩霄看上她。
在這場注定難成的婚事裏麵,她為報母仇不肯妥協,而李淩霄則為了胞妹對溫恒之情,成全退讓。
李淩霄當著李盈敏的麵,拒絕了她。他是個好兄長,卻不是好的駙馬人選。
溫昭回到宮裏,總算想通,她已有這樣的出身、地位,足以憑一己之力複仇,又何必嫁為人婦?
若夫家根本沒有供她依恃的強大力量,不懂她複仇之心,誤會她、輕看她,甚至像李淩霄那樣要她自甘做小婦人,長守於內宅之中,她反而會盡失報仇的機會。
她在母後臨終前立下的那個誓言,不可為外人道。
既然終將無人懂她,她便留在這宮裏,永不婚嫁不好麼?
她會始終是溫氏之人,是最尊貴的公主。她會傾盡一生,與大梁江山長相廝守。
李淩霄拒婚一事,她隻對父皇解釋說,他從一開始就對她無意,後來答應娶她,也不過是不拂皇家顏麵。
如今他不愛她,若父皇硬要促成婚事,便是誤她終身。
這樣沒有意義的婚姻,她不願妥協將就。
父皇知曉她心意已決,萬不肯嫁入李家,並不惱她,隻說要好生懲治那李淩霄。
她心中自有打算,替李淩霄向父皇說了情,道男女之情勉強不得,縱然他瞧不上她,卻也並非是他的錯。
父皇本就疼她,見她如此,更對她千依百順。她隻求了他,莫要讓旁人知曉,是李家不想結這門親事。
對外,溫家隻說是公主瞧不上李家,而非李家瞧不上公主。
流言蜚語一傳再傳,便走了樣,溫昭成了眼高於頂的傲慢皇女,就連李家嫡長,一表人才的李淩霄,她都根本不放在眼中。
李淩霄的確是當朝的棟梁之材。
後來他越是出息,人們對溫昭的詬病就越難聽。
溫昭樂得如此。
她對父皇的那番求情,目的正是這樣。
今朝無人出李淩霄之右。
他們比不上李淩霄,遂也沒本事來求娶她。
哪怕弦昭儀生前最後幾年,一心想將她打發,趕她離開溫家,可奈何數不盡的“青年才俊”,無一人膽敢娶她。
她終是靠著自己的盤算,熬到了如今地位,成了不下嫁的長公主。
景華門內,冷宮蕭瑟。
楚綾對溫昭起身相迎,在瞧見她第一眼時,便知自家主子心情太糟。
溫昭原本今日前來尋她,是想要做些有關於宋喜的部署。畢竟那妮子要回宮了,溫昭打算問問楚綾,有何本事去護宋喜。
內廷的事情,她向來難以插手。可若楚綾真有法子,去替宋喜做事,那她便一定會勉為其難,替楚綾鋪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