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已經過去十五年了誒,怎麼會有人以為一切都不曾改變。
宴北辭伸手將照片推開,拉開椅子坐下,“怎麼,你叫我來就為這事?我很忙的。”
外公眉頭一皺,“你忙些什麼?”
“忙著做飯,洗碗,哄小姑娘開心。”宴北辭似乎想到了什麼快樂的事情,唇邊揚起輕微的笑意,眼中盡是柔情。
輪椅上的老人忽地變了臉色,就是這種表情!讓他失去了小女兒,說什麼為了愛情奮不顧身,和保鏢直接私奔,吃盡苦頭也不肯回家。
愛情?
那些朝九晚九擠著地鐵為了點零碎錢東奔西走的人怎麼配和世家的人談愛情。
神靈不能低頭去俯視螻蟻。
老人舒展眉頭,身子靠在輪椅上,右手不急不緩敲擊椅背,“你覺得你還能忙多久?”
“我覺得,很久吧,怎麼也得比你活得更長久。”宴北辭也跟著笑。
他們眉眼中有相似的部分。
被找回沈家的時候,人人都說宴北辭和家主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人,性子也像,冷得好像千年的寒冰,偏偏在商界如魚得水,是難得的奇才。
此時,兩人麵對麵坐著,一樣的唇角含笑,七分譏誚,三分冷漠。
隻是一個正值青春,一個卻已遲暮。
老人開口,“小鄒。”
鄒越走進來,身著旗袍,婀娜優雅。
“給小北看看他公司的資金控股吧。”
鄒越臉上笑意不變,卻伸手扶住了老人的輪椅,“家主,我扶您去休息吧。”
老人終於變了臉色,不可置信看向自己最得力的秘書,卻見她神情與往常並無二樣,一樣的周全體貼,麵麵俱到。
“天氣涼了,家主也需要多休息,醫生不是說了嗎?萬事不可太操勞。”鄒越聲音輕柔,動作堅定。
宴北辭仍舊坐在椅子上,不看老人,隻是自顧自將照片一張一張全都拂到地上。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房間終於安靜下來。
偌大的別墅像是墳墓,葬著百年榮華。
他低聲道,“外公,你都說了,我是和你最相似的人,所以我又怎麼會忘了過去的事呢?”
隻是已經無人在一旁傾聽。
這一天,宴北辭等了十五年。
從邁進沈家大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在謀劃。
高高在上的老人站在明亮的燈光下,施舍般丟來一遝照片。
他瞧不上宴北辭從外界習得的一切習性,包括失去親人的悲傷。
在老人看來,雖然失去了父親和朋友,但是能回到沈家,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應該高興,別皺著眉頭,晦氣。
宴北辭接受了老人所給的一切,卻隻是為了有朝一日,將全部都還回去。
不過,還好,閑閑又回來了,還陪在自己身邊。
宴北辭閉上眼,心中全是慶幸,怎麼會想不明白呢?許家出事的時候,所有人都亂做一團,即使能將許閑閑送出去,又能做得多完美,將自己一直瞞在鼓裏。
是外公。
他早就發現了這件事,動用力量抹去了許閑閑的一切痕跡,讓她以闕瑤的身份活著。
並且推來一個和許閑閑有三分相似的白鳳兮。
宴北辭起身,走出門。
鄒越迎上來,“宴先生,接下來的事,您需要在一旁嗎?”
“不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鄒越疑惑。
宴北辭為了今天準備這麼久,怎麼忽然放棄觀看最後的盛大場麵,這不是他一直期待的嗎?
一場蟄伏十幾年的複仇。
宴北辭輕撚眉頭,想起闕瑤等在家中,唇邊忽地綻放出微笑,“有人在家等我,我要早點回去。”
鄒越一時看得呆住了,誰不知道宴北辭的名言是,我不笑,是因為我一貫不愛笑,這世上沒什麼有趣的。
薄情冷意到極點的一個天才人物,現在竟然會隻是因為想起一個人就忍不住微笑。
“等待被哄的小姑娘”此時正陷入糾結中。
胃隻有一個,是吃果仁巧克力蛋糕好呢?還是法式脆糖布丁好呢?
眼見著宴北辭回來,闕瑤也高興起來,將兩個包裝盒都拆開,“你來得正好,快來幫我試試味道。我兩個都想試試,又吃不下了。你回來了,我們就可以一人一半,兩種口味一起吃。”
她笑起來的時候,唇角梨渦淺淺,眉眼都溫和,依舊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過去的一切都可以略過不提,沒有那些狗血糾纏和沉重過去。
宴北辭一顆心也跟著軟下來,跟著闕瑤笑了起來。
今日的一切,他都不打算向闕瑤提起,如果可以,宴北辭希望闕瑤看見的永遠是陽光和鮮花,而不必注意到背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