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零二
像尉南鄉這樣緯度比較靠北的華北地方,一般冬天的積雪是很難融化的,然而,也許是全球氣候變暖的原因,幾天的大雪之後,太陽剛剛『露』出個笑臉,冰雪就開始溶解了,連房簷掛的冰碴子也一天之內變成了水珠,滴滴嗒嗒地落入了泥土之中,本該下雪不冷融雪冷的天氣轉眼也過去了,竟然出現了一絲如陽春三月一樣,暖洋洋的景象。
從尉南鄉到縣城的三極公路早就變得幹爽無比了,那些傲氣十足的小汽車又開始麵囂張地奔馳了。
然而,這塊貧瘠的黃土高原,就如同不知羞恥的女人一樣,到處都『露』著她那不太完美的身軀。就算是積雪初融,稍有風吹草動,那些首先幹爽了的黃土就會隨風而動,把積雪初溶帶來的美好環境破壞殆,塵土便飛揚跋扈了起來,就算是柏油路也難以幸免,汽車呼嘯而一過,馬會揚起路的灰塵,空氣就又開始渾濁了起來。好生活這裏的人們也早已適應了這樣的環境,對此也不以為意了。
縣裏農村換屆選舉的通知已經下發到尉南鄉兩三天了,趙學東一直沒有什麼動靜,倒是鎮長付穎早會安排了幾次。然而,趙學東不發話,付穎怎麼安排也隻能做做前期準備工作,並無法進入實質『性』階段。
星期一、三的黨委班子會,也有好幾次沒有正式召開了。當然沒有正式召開並不等於完全沒有開,而是每次召開黨委班子會,趙學東都會讓付穎這個黨委副記、鎮長主持。沒有黨委記參加的黨委班子會,很多事情就根本沒辦法拍板。
趙學東不著急,付穎卻早就坐不住了。農村換屆工作一結束,開春就是鄉鎮班子換屆,付穎的下一站已經有了去處。大家下麵早就開始謠傳,付穎很有可能幹完這一屆鎮長後,就要去縣委組織部任副部長。如果這次農村換屆工作搞不好,必然會影響到她的仕途之路。
付穎對尉南鄉『政府』的每個人來說都是個『迷』,年僅二十九歲,就已經幹了一屆鄉鎮長,而且升趨勢強勁。關於付穎的謠傳自然就多了起來,有人說,付穎的父親是軍分區司令員,也有人說付穎的父親是市委領導,有人說,付穎的背景其實很簡單,就是跟縣委記孫一民有一腿。到底是怎麼回事,誰也說不出個道道來,沒有能拿出事實證據,來證明自己的觀點就是完全正確的。不過付穎下一步要進縣委組織部的事情,似乎已經成了鐵板釘釘子的事情。
原小生當初趙學東和付穎之間做選擇的時候,也是左右權衡,後才決定選擇趙學東。付穎雖然升勢頭強勁,可以說前途一片光明,但是如果自己想順付穎這根線往走,會有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付穎的『性』別和年齡問題。付穎年僅二十九歲,如果自己整天跟付穎屁股後麵,必然會招來風言風語。即便是自己不乎,付穎的未來丈夫不可能不乎,付穎不可能不乎。畢竟作風問題,對一個人政治前途的影響還是非常的大的。何況如果自己整天跟付穎後麵,就是自己今後找對象恐怕都成了問題,估計連南素琴也會對自己敬而遠之。自己平白無故落下一個吃軟飯的名譽,根本就沒有那個必要。諸多不利,讓原小生放棄了付穎。當然主要的原因,還是覺得付穎作為一個河灣縣政界火的發燙的人物,自己一個小公務員不好靠近。
然而,並非所有的事情都能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趙學東的事情,付穎雖然不是特別清楚,但是整天縣裏跑,不可能不知道一些內幕。然而她也並不想直接參與趙學東的事情,隻希望趙學東能夠配合她把這次農村換屆工作順利開展下去。這樣以來,起碼不會對她下一步進縣委組織部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如果趙學東一直這樣消沉下去,這次換屆工作肯定會出狀況的。到時候縣委責怪下來,他這個鎮長也難逃其責。
然而要讓趙學東配合工作,又不參與趙學東的爛事,並不是多麼容易的事情。
這個時候,她就想到了原小生。趙學東尉南鄉沒有什麼親信可言,唯有跟原小生走的還比較近。這一點,當然跟趙學東的『性』格也有很大的關係。趙學東一向以溫文爾雅著稱,不會大吼大叫地訓人,也不善玩弄權術。而鄉鎮的副職都是些非常變態的角e,給點陽光就會燦爛的忘乎所以,以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已經成了領導的左膀右臂,領導離開自己就什麼事情都辦不成了。而一旦疏遠了,又會消沉,甚至抵觸,所以趙學東對這些副職向來隻保持正常的工作關係。這也就難怪,尉永奎帶著一幫村長縣裏訪告狀,而這些副職整天卻跟沒事人一樣了。
開完黨委班子會,付穎就讓陳永年把原小生叫來。
原小生這些天也非常鬱悶,趙學東一直振作不起精神,自己再折騰也是瞎折騰。這真是皇不急太監急,著急也是白著急。所以沒事的時候,原小生要麼坐辦公室幫著幹一些工作,要麼跟南素琴閑聊一會,算是對南素琴做自己臨時女朋的一種補償。
陳永年開完班子會下來的時候,原小生正辦公室幫劉紅梅整理檔案,一聽陳永年的話,原小生心中馬咯噔一下,哦哦地應了兩聲,一路思考著往二樓付穎的辦公室走去。
除了平時打掃衛生之外,原小生雖然也有付穎辦公室的鑰匙,但很少進來。畢竟是一個年輕女領導,會有諸多不便。
付穎跟趙學東的習慣不一樣,隻要一進辦公室,就會辦公室的門虛掩起來,留下一道縫隙。通過這道縫隙,坐辦公桌前的付穎正好能看到門外樓道裏的狀況。
砰砰砰,原小生有節奏地輕輕敲了三下門。從裏麵馬傳出付穎“進來”的聲音。
“付鎮長,你找我有事嗎?”原小生進去後,恭恭敬敬地站付穎的辦公桌前麵問道。也許是付穎的年齡問題,也許是付穎的『性』別問題,鄉鎮裏的很多男同誌,進了付穎的辦公室都表現的非常隨便,往往還沒等付穎客氣,就一屁股坐沙發裏。有好幾次這樣的情況,原小生都發現付穎臉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但那些人還是一副大大咧咧不以為然的樣子。所以一進付穎的辦公室,原小生就表現得非常恭敬謹慎。
這一點果然讓付穎很高興,對原小生笑了笑道:“小生坐。”原小生這才往後退了兩步,轉身離付穎合適距離的一個沙發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
付穎作為尉南鄉唯一一個升勢頭強勁的領導,原小生並不想放棄任何一次機會,起碼給付穎留個好印象,也給自己今後多留了一條路。
付穎今天穿了一身深藍e的套裝,配她還算高挑圓潤的身材,女人陰柔的身體襯托出了幾分陽剛之氣。付穎並不能算漂亮,額頭和下巴都有些顯寬,是那種方形臉龐,有點“天庭飽滿地格方圓”的意思,一雙黑白分明的丹鳳吊眼,給人幾分威勢。不過畢竟是女人,一笑之下,還是把柔媚的本『性』暴『露』了出來。
原小生坐下來後,付穎並沒有馬跟原小生說趙學東的事情,而是拉呱了幾句原小生工作的事情。當然說的都是些不鹹不淡的話題,不會讓原小生回答起來困難,不會造成尷尬。至於大家一直以來吵的風風雨雨的原小生和南素琴的事情,是隻字未提。
說了幾句,氣氛基本融洽了,付穎就慢慢把話題引導了趙學東的身。當然付穎的談話技巧相當高明,起碼原小生覺得比趙學東要略高一籌。付穎首先從趙學東的身體狀況談了起來,不過說的還是非常委婉。
付穎以請求的口吻道:“小生,有件事情,我可要托付你了。”
起初聽了這句話,原小生還有些發懵,腦子轉了一圈,也不知道付穎到底要托付自己什麼事情,就笑了笑就很中『性』地回答道:“付鎮長有什麼事兒管吩咐,我一定力而為。”
付穎這才道:“已經有好幾天中午,趙記都沒有去食堂吃飯了。以後到了飯點,你就去叫一叫,再不行就讓尉師傅把飯留下,等趙記想吃了,再去吃也行。趙記這段時間身體可能不大舒服,妻子又不身邊,就要靠你照顧了。”
付穎說著笑了笑,笑的有些意味深長。
原小生不得不佩服,付穎雖然僅比自己大四五歲,但已經深諳官場之道,對下位者的心思了如指掌。她這種非常禮貌,又帶著明顯請求和托付的口吻,極容易讓一個剛剛步入官場邊緣的年輕人忘乎所以,像倒豆子一樣,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如果半年之前,原小生相信自己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整個人都投入到付穎的“懷抱”,以此回報這位年輕的女鎮長對自己的知遇之恩。然而原小生略一思後,馬猜透了付穎的心思。付穎說這些話的目的,當然絕不是向自己示好,而隻是一種不需要掩飾的手段罷了。目的跟劉紅梅之輩沒有什麼區別,還是從自己嘴裏掏趙學東的情況,隻不過改變了一下說話的方式罷了。
想到這裏,原小生不亢不卑地笑了笑道:“請付鎮長放心,我會力的。”言於此,再也不往下說了。付穎明顯有些失望,她原本已經想到了,原小生既然能得到趙學東的賞識,肯定會有一定的過人之處,但估計也僅限於說話、辦事比較謹慎,這也比較符合原小生以前她心目中的印象。她萬萬也想不到原小生一眼就看穿自己的心思,並沒有像自己事先預料的那樣,把趙學東的情況一股腦告訴自己。
付穎不自然地笑了一下道:“那就拜托你了。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管給我開口,千瓦不要客氣。”
雖是一句客氣話,但也明顯是付穎覺得從原小生嘴裏得不到任何關於趙學東的情況了,才下逐客令。原小生知趣地起身身告辭道:“付鎮長,要是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出去了。”付穎點頭笑了笑,心中徒然增加了幾分感慨,想不到過去鄉『政府』一向少言寡語的原小生,竟有如此不為人知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