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曆x年x月x日。(_《《》》)
一輛半舊不新的的士開進了南方某縣一個叫小浪鎮的機關院子裏,司機一掃方向盤,漂亮得近乎完美地就倒了車,然後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一位身材高瘦,麵皮白淨的年輕人。
紅旗、標語,激昂的口號,*的隊伍,一會兒變成燈紅、酒綠,晚風輕回的繁華都市,一會兒又變成激情、浪漫、瑰麗、性感的同居女友……最後終於定格在眼前這陳舊得似乎遠古機關。大學生吳韌手執南方某縣人事局的報到派遣單呆呆地立在小浪鎮的機關院子裏,一切恍如隔世。顯然他還沒有從過去的繁華都市夢中完全清醒過來並準備接受這一地的“荒涼”和滿目的“瘡痍”,現實就這樣殘酷地擺在了麵前。
九月的天空,太陽時陰時睛,秋天的雲翻騰變幻著,又轉瞬即逝。三幢七、八十年代建造的辦公樓似乎還銘刻有曆史的印跡,毫無亮色和現代化氣息可言,灰頭土臉地聳立在那裏就像焉焉的打不起精神;稀稀鬆鬆進出著各種服飾的工作和辦事人員,他們大多神色鬆馳,腳步“從容”,似乎都有足夠多的時間可以和需要消耗,又像昨夜的宿夢並未完全清醒還有些睡眼惺忪。空氣中彌漫著馥鬱甜膩的桂花香,吳韌知道那也隻不過是院子當中那幾棵毫不顯眼、看似笨拙的桂花樹橫七豎八的枝枝杈杈上米粒般大小的小黃花散發出來的本能的芬芳。
吳韌的到來,似乎給本來有點土氣和沉寂的院子帶來了一線亮色。有目光隨著他挪向辦公室的腳步顯得越來越關注,明顯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馮鎮長,這是新來報到的大學生吳韌。”吳韌被辦公室一個叫彤彤的女孩領到了一間布置素雅而不失莊重的辦公室。
“領導好!大學畢業生吳韌服從組織派遣安排前來報到,這是我的資料。請您多多關照!”吳韌還不習慣直呼別人姓氏後麵再帶什麼長、什麼書記之類的稱謂。也就幹脆統稱之為領導,個個都是“神仙”,人人都是“菩薩”,香一路燒過去,他想總是不會錯的。吳韌將派遣單和個人簡曆輕輕地放在鎮長那厚樸結實閃著黑澤光亮的辦公桌上便退立一邊,例行公事地等待回答鎮長的問話,他想這應該和人才市場應聘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人才市場可以說是選“牲口”。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而在這裏是指定派遣分配,這就是優越性。
“請坐。小彤你去給新來的同事倒杯茶。”
吳韌這才發現放下手中報紙露出臉麵的鎮長竟然是個女的,也許是他心不在焉吧。“女的?”吳韌心中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又像一潭靜水給人丟進一粒小石子,泛起輕微的漣漪,他不由得借喝茶之機悄悄地打量起這個即將成為自己頂頭上司的女鎮長來。
這絕對是個看上去很精致也很耐看的女人。頭發燙成時下流行的披肩小卷發,如褐色的瀑布瀉在雙肩上。麵如皓月,眉似遠山,貝齒明眸。秋波流轉,尤其是那得體的襯衣包裹下若隱若現的恫體。曲線玲瓏、凹凸分明,不由得讓吳韌又想起了他可能永遠也不會再見了的同居女友露露。他有些神不守舍、心猿意馬。
“不錯嘛,本科生還是個才子,發配到鄉鎮機關來,大材小用,真是委屈你了嘛!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的選擇,有的人選擇了坦途,有的人選擇了崎嶇,還有的根本就沒得選擇。但不管怎樣既然來了,就安下心來好好幹吧,一切從頭開始,從零開始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紮根基層也是能幹出一番事業來的,無論在什麼崗位上,我們都應該無愧於我們這個偉大的時代,無愧於我們的青春年華啊!我也是本科畢業,從這個層麵上說我們算是同級別,全機關就數咱二人學曆高了!”
“哦?”
“哼——,告訴你吧,咱馮鎮可是武大行政管理學院正宗本科畢業生,全機關就她學曆、水平高,見多識廣”
“小妮子,你亂說什麼。去給吳韌安排住處吧!就住318,回頭跟辦公室老王打個招呼,就說是我安排的。”
“吳韌,你現在的工作就是暫時到黨政辦公室做些文秘工作。因為你是本科畢業生‘下放’到農村基層工作,組織部門還是相當重視的,事前打過招呼,明天黨委曾書記可能還要找你談話的,好好表現吧!”
馮鎮長意味深長地望了吳韌一眼,然後站起來伸出手,有了送客的意思,吳韌趕緊趨前和她握手。
“歡迎你加盟!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找肖彤也可以直接來找我。”
“感謝!”許多人在表達謝意時都選擇或者說喜歡用疊詞“謝謝”,吳韌認為隻要將這二字說得誠懇自然,效果絕對比疊詞要好。
握手離開時吳韌才發現這個當鎮長的女官僚在自己的辦公室竟然也穿著那種大街上流行的瑩光閃閃的絲質真絲裙子,也不知她是有心還是無意鬆手時右手中指竟勾了一下吳韌的手心。盡管隻是那麼輕輕地一下,吳韌還是覺察到了。這時的吳韌自然不會去深思,也不想去深思。他隻覺得領導對他已經很關照了,處江湖之遠,知識在這裏還是受到了應有尊重。這讓他心底多少有了一絲溫暖的感覺和慰藉,暫時給了他一個留下來的理由,盡管這個理由難免有些一廂情願和牽強附會,人處在困窘的時候,希望就好比夜行中遠方的燈火,有總比沒有的好。
走出馮鎮長的辦公室,那個叫肖彤的女孩倒是很熱情和“健談”。她告訴吳韌318房間是目前機關空閑單身宿舍裏條件最好的。通風、透氣、采光性能好又不當西曬。春、夏、秋三季窗外法國梧桐肥厚寬大的綠葉蔥蔥鬱鬱都能伸進房間裏來,很有詩情畫意,很適合寫文章的人幽居。上個月辦公室的趙副主任就跟馮鎮長要過,她硬是沒鬆口。想不到輕而易舉地就分給吳韌。“難道是為你而留的?馮鎮可真有先見之明?”彤彤伸了伸舌頭,朝吳韌扮了個鬼臉。“這個女孩真能‘表演’,她的熱情簡直有點過頭了!,難道這就是鄉鎮,這就是基層?”吳韌口中不說,心裏卻這麼想,你已經完全習慣大城市的思維模式,還來不及轉彎。當然他對這些並不反感。
“是嗎?”吳韌保持著表麵的波瀾不驚。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能得到了如此的禮遇,從某種意義上說應該是知識嚴格地說是文憑得到了應有的尊重,這豈不正是個良好的開端嗎?他有著所有年輕人特有的熱忱和豐富的想像力,也有著青年一代血氣方剛的秉性。有時候。心若一動,對世界的某些看法往往是會改變的,吳韌從心底長籲了一口氣,深鎖的眉頭也慢慢舒展開來。
整個上午彤彤就像一隻能說會道的百靈鳥,一邊幫他拾掇東西。一邊不停地問這問那那,她對這個新同事的一切都新鮮和感興趣。中午還硬拉吳韌去她家吃飯,吳韌覺得有些不妥,不便明說又不忍拂其好意。也就去了。在那裏他第一次見到了後來在關鍵時刻影響了他人生軌跡的人---彤彤的父親,他未來的嶽丈大人。小浪鎮人大委員會主席肖少林。
從彤彤家裏出來,吳韌隻記得那個滿頭花白的半老頭很是和藹可親。平易近人,他親切地詢問了他的相關情況,熱情地給他介紹小浪鎮的大體情況,風土人情,與其嚴肅的社會職位相比,吳韌覺得他更像一位仁慈寬厚的長者。“其實,吃個飯就吃個飯嘛,他跟本不必如此在乎我!”吳韌慣於用他以往的思維模式考慮和衡量事情,他隱隱覺得這些想法有些偏激,是也應該改變一些習性了,牛b烘烘的,生得像個“刺蝟”,或者唯我獨尊,都是要不得的,職場生活,畢竟是人去適應生存環境,而不是環境適應人,達氏理論早在幾百年前就無比精僻地論述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無數次地被引用作為教條宣揚,也隻有真正離別象牙塔,踏入茫茫江湖的人才會慢慢領會。
“生存真他媽是門學問!”吳韌想著想著不由轉而憤然。
吳韌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xx年9月22日,小浪鎮新幹部報到的最後一天。他在當天的日記裏這樣寫道:凡含淚播種的,必歡呼收獲!這就是我留下來的全部理由。
次日,誠如馮鎮長所說,黨委曾書記讓辦公室通知吳韌去他那裏談話。除了例行公事和一些無關緊要的勉勵話,並沒有任何出乎吳韌想像範圍之外的東西。走出曾書記的那間大得有點誇張的辦公室,吳韌覺得和這個50來歲眼球布滿血絲、臉皮鬆馳的老官僚的談話可以說是毫無新意,自己之所以畢恭畢敬的其實是那把象征著權力的大班椅和門口那塊刷著新漆的“書記室”牌子。
之東隅,收之桑榆。生活往往就是這樣。吳韌需要給自己前進的理由和開創新生活的信心,他認為首要的還是要徹底“解放”思想,一通才能百通。他自然明白現在所走的人生道路就是古人所說的“仕途”,今人稱之為“官場”;他也讀過不少關於此間描寫的文學作品,什麼“人欲想上天堂,就去當官;想要下地獄,也去當官”、“人生之於仕途,有味之極,也無味至極”、“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之類文辭以前往往信手拈來,也深以為然,而當真正踏上這條路並將以此為業時,吳韌還是難免心生彷徨和迷茫。“官場一入深似海,九牛十虎拉不回”吳韌的仕途盡管剛剛起步,這個道理他又焉能不明白。有沒有特例、有沒有比上麵所想像的更好的官場模式、詩意地做官?吳韌尋思著。他當然希望他能獨立特行、另辟蹊徑而抵達個人成功的彼岸!“要求功德圓滿,但須大智慧!”,吳韌在心裏對自己說。年輕的血總是容易熱的,年輕的心總有希望和憧憬在前頭。因為有了馮鎮長的"關照"。彤彤的熱心;因為有了前麵思想上的開通和情感的“鋪墊”,大學生吳韌滿腔熱忱地投入到了新的工作環境和職場生活中去。畢竟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體驗,正如談第一次戀愛和初吻一樣,總是令人覺得新鮮刺激而又滿懷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