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二. 基金(1 / 3)

三百六十二. 基金

有句老話“30年河東,30年河西。”這句話說的是運勢流轉。放到國內基金行業,運勢流轉的周期可沒這麼久。從幾年以前華安、博時的鼎盛,到廣發、上投的異軍突起,再到規模之王華夏的滿盤銳氣,銀行係‘交’銀施羅德的霸氣,基金公司上位或淘汰的戲碼不斷上演。與之同時,也有不少基金公司不太順氣,運勢總流轉不到它頭上,上位沒有什麼指望,被淘汰的危機如影隨形,海泰基金就是如此。為了盡快突出重圍,走出一條新路,公司的總經理劉憶如想到了何渙。

敲響劉憶如辦公室的‘門’,進去後何渙看到她正忙著接電話,看見何渙進來,輕輕打了一個手勢,讓他坐下。

室內裝潢古樸雅致,雖然陳設簡單,但是錯落有致。何渙特別留意辦公桌背後的黃‘花’犁多寶格,上麵突出位置擺放一個高仿的青‘花’獅子滾繡球八棱‘玉’壺‘春’瓶,此寶胎質細膩,器型端莊,文飾‘精’美。

何渙對古玩珍品的興趣頗高,平時很有研究,這個‘玉’壺‘春’瓶剛進劉憶如的辦公室時,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還能叫出全名。當時劉憶如很驚訝,隻知道他是個理財高手,沒想到他還有這等意趣。自那以後,劉憶如和何渙找到新的共同語言,有時候她甚至認為,兩人根本就是誌趣相投。劉憶如不懷疑自己很喜歡他,因為何渙有財力有品位,整個公司隻有他一個男人跟自己屬於同一社會。

接完電話,劉憶如把桌上的那本《道德經》收好,起身親自給何渙倒了杯綠茶。

“阿渙,最近還順心嗎?”

“還好。”

“都說你的‘操’作不落俗套,一些頗為冷‘門’的股票為基金淨值提升做出不小貢獻。”

“您過獎了。就在最近,我對大盤和個股背離的現實重視不夠,誤入中河煤業,被折騰得焦頭爛額。”

“人非聖賢,誰都會有失誤。別太往心裏去”稍加思忖,劉憶如開始談正事:“海泰基金成立不到六年,剛起步就遇上五年熊市,幾個產品淨值跟隨大盤震‘蕩’走低,直到最近兩年,才見起‘色’。即便如此,海泰不論規模,還是績效,都不突出。海泰到底輸在哪裏?阿渙,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這時,何渙愣了一下。何渙很了解劉憶如的管理方法和製度。劉憶如對職員的要求很不同尋常:要用自己的屁股指揮自己的腦袋,而不要用腦袋指揮屁股。坐在哪個位置,就隻能想那個位置的事,決不允許下屬過問超越職權範圍的業務和工作。

這個問題格局很大,明顯超出何渙職責範圍。不過何渙和劉憶如早有默契,因為她對他有種特殊的信任。

“基金業從來都是業績和渠道雙輪驅動。基金業績有太多‘靠天吃飯’的成分,一旦市場狀況不佳,即使基金公司既往業績再好,也不可能不受市場環境左右。基金銷售渠道很受限製,銀行和券商都不可能把優質客戶拱手相讓……”

“你說的是行業普遍問題,我想知道,海泰的問題在哪裏?”

劉憶如這麼問讓何渙感到很為難,確實不好回答,因為否定海泰,就等於否定劉憶如。何渙麵有難‘色’,顧左右而言他:“有些公司善於牛市‘操’作,有些公司善於做震‘蕩’市,有些公司對熊市更長於把握,條條道路通羅馬……”

劉憶如打斷他的話:“阿渙,不必替我遮掩,公司經營策略出了問題,這我承認。”

“劉總”

“這次公司準備實行‘三名’戰略,希望能對公司影響力的提升有所幫助。”

劉憶如所說的“三名”戰略,是指名人、名品、名企,其實就是“造神”運動,想利用公司有限的資源培養一位明星基金經理,借此塑造公司品牌。

何渙有些詫異:“劉總,您是想為公司打造一隻‘廣告基金’?”

劉憶如肅然說:“阿渙,你就是公司的廣告。”

“三名”戰略?廣告基金?或許劉憶如自己都不會否認,這個認知,這項決策,多少夾雜了些她個人的感情因素。

三十多歲的‘女’人經曆了很多生活中的平庸和無聊,如果家庭和事業同樣沉悶,生活便成了無奈的重複。如今的劉憶如有家難回,那個支離破碎的家庭已經沒有一點人情味,除了無休止的利益算計,就是無邊的冷漠和哀傷。

劉憶如的老公林國慶當年是上海財大的“人氣王”,此人相貌英俊,身高一米八八,是校經濟研討協會會長,而且籃球打得超好,可謂文武全才。劉憶如當時是校體‘操’隊隊長,容貌身材俱佳,是男生心中的‘女’神。兩個如此出眾的人物的結合,後被人羨稱為“鑽石情侶”,是典型的男才‘女’貌。婚後,林國慶在市財政局一呆就是10年。由於他和領導關係特鐵,尤其他是公關高手,很受領導器重,所以官運亨通,到現在已升任財政局副局長。

進入官場,林國慶經常陪領導出去大吃大喝,籃球早不打了,油水隻進不出,不光經濟**,連體型也徹底**,通身上下隻剩一堆‘肥’膘。他官越當越大,回家的次數亦越發少了,夫妻生活更不如意,至今沒有兒‘女’。林國慶把這事通通怪到劉憶如的頭上,兩人後到醫院檢查,結果顯示男方‘生’殖功能障礙。那事過後夫妻關係降至冰點,劉憶如如同被打入冷宮,經常幾個月見不到老公一麵。

後來劉憶如得知林國慶養了小蜜,為此和他大吵幾架,可為了男人的仕途,在他認錯之後,她也忍了。但她發現老公一直和那‘女’人藕斷絲連,起初她不懷疑他的品位,主觀認定那‘女’人一定是才貌雙全,柔情似水。經過暗中察訪,結果簡直令她崩潰:原來老公的小蜜不僅相貌遠不如自己,而且隻有初中文化,是個開洗頭城的老板娘。‘女’人的邏輯是:老公若被一個才貌超過自己的‘女’人勾走了,至少還可理解。可一個相貌和文化水平遠不如自己的‘女’人勾走了她老公,這麵子往哪擱?她無法接受眼前的現實,從此心思更與老公漸行漸遠,恰似一江‘春’水,永不回頭。

畢竟是個‘女’人,孤枕實在難眠,劉憶如隱隱感覺到無聊比無常對生命的扼殺更殘忍,所以她骨子裏一直渴望打破眼前這種無聊。但她沒有找到機會,直到何渙出現。幸福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是你的‘胸’口慢慢堆積的一種情緒,還是在你不經意間一個意外驚喜?在劉憶如看來,也許何渙就是她的幸福,因為和他相處,有一種無法言喻的舒心快意。她感覺她很容易被何渙打動,話語的快感中,她的心濕潤了。

愛彌漫了內心就是幸福,不幸則是對愛的匱乏感,與人比較往往會加大這種匱乏感,因為人更容易看到匱乏,忽視富足。這個世界擁擠不堪,人們行‘色’匆匆,來來往往,隻有在深夜時才能窩在心中那個狹小的角落裏守望自己,默默期待著別人炮製的幸福。劉憶如惴惴不安地渴望那種場景,會在自己身邊出現,最好何渙能夠盡快加入進來。這很不切實際,但她還要盡最大可能讓他和自己一起不切實際。

所謂“三名”戰略,其實就是一個噱頭。要真這麼管用,海泰基金早發達了,哪裏還用等到現在。劉憶如想盡快將他捧紅,她很想看到他無限榮光時的樣子,當他成為鎂光燈下的明星基金經理時,她會讓自己也融入進去,她甚至想讓天下人知道,這個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就是她自己。不過,劉憶如很清楚:培養一個基金經理很難,培養一個明星基金經理難上加難,因為這要求何渙不僅要長於理財,還要長於公關,長於酬庸。

電視劇《雍正王朝》裏有一段故事很有趣:雍正當了皇帝,一天晚上他的弟弟找他,‘侍’衛馬上進去傳報,軍師吳先生說:“去告訴他,如果朝中大事就請教張中堂,如果軍機大事就請教十三爺,如果‘私’事,就告訴他天子沒有‘私’事。”

剛接手海泰基金總經理的職務時,劉憶如引用這一段情節訓誡下屬,下屬們都不笨,很快領會了領導的用心。此後但凡在公司裏,職員們平時相互見麵、辦事都特別客氣,沒有廢話,沒有玩笑,沒有閑聊。任何人都不能隨便接聽外來手機,不能對外進行與‘交’易相關的通話,所有人處於被嚴密監控當中,‘交’易時段連上廁所都要嚴格限製次數。人人都像被設置好了程序的機器,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沒有別的,連上下班都沒有成群結隊的現象,仿佛一出公司,大家就成了陌生人。

形成這種模式的原因究竟是什麼?除了公司各項嚴格的規章製度和體製,肯定還有別的什麼因素。後來何渙和劉憶如成了朋友,品茶‘交’心之際,他曾向她探討過這方麵話題。劉憶如很坦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整個公司是一台完整的機器,公司中的每個職員隻是一個部件。我隻要求每個部件在相應位置上發揮正常功能。唯有如此,才能保證這台機器高效運轉。”

劉憶如認為中國人由於特殊的文化和曆史背景,加上千百年來日積月累,形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小農意識,致使很多中國人難以具備把自己與團體良好整合在一起的‘胸’襟和能力。個個自負智慧過人,個個覺得懷才不遇,十個人能長出十二個心眼來,就是不能和領導一條心。

當時何渙向她建言,不應因噎廢食。這樣管理公司,固然可以提高運轉效率,但是缺失亦很明顯。因為這樣容易造成公司不同部‘門’缺乏默契,要是公司幾個基金經理單獨作戰,或許問題不大,一旦協同作戰,就很難協調了。這次“三名”戰略已提上了日程,當初那種擔心,現在成了很現實的問題。

劉憶如已和何渙溝通好,可是公司不止一個基金經理,你何渙要成了明星,光環都罩到你頭上,人家還怎麼‘混’,甘心做你的陪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