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十三. 麗人(1 / 3)

四百十三. 麗人

朱國平很快知道了肖娜生病的事。

參加研討會之後的朱國平說不清是一種什麼心情,令他感到無法排遣的是肖娜在離開會場時的那雙帶有質詢和輕蔑表情的眼睛,那其中的無語譴責如芒在背,令他始終處於一種坐立不安、心神不寧的狀態。顧副局長讓他起草的一個會議文件已經寫了兩稿,今天把第三稿‘交’上去還是沒有通過。回到辦公室,他索‘性’把那份難產的文件扔在桌子上,抄起一張《參考消息》漫無邊際地看了起來,最後,忍不住還是拿起電話,撥通了肖娜的診室,於是知道了肖娜得病的事。下班後,他買了一些水果去了肖娜的住處。

當他又一次站在了那扇熟悉的‘門’前的時候,他實在猜測不出見到自己的肖娜會是一副什麼表情,他小心翼翼地在那扇虛掩著的‘門’上敲了幾下。

“請進”,裏麵傳出肖娜的聲音。

對於朱國平的突然來訪,肖娜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過多的驚訝或驚喜。此刻,她正半靠在‘床’頭上,‘床’邊的小櫃子上放著‘藥’瓶和水杯。她想坐起身來,但被朱國平急忙勸阻住了。

朱國平解釋說,是他下午打電話到醫院才知道她生病了,便來探望一下。他在緊靠著桌子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臉正好對著肖娜。

剛剛退燒後的肖娜除了麵容略顯些蒼白和倦怠外,依舊是那麼的美麗動人。這場突如其來的病這幾天雖令她吃了不少苦頭,但卻使她那顆本來煩躁不安的心出奇地平靜了下來。許多纏繞和糾葛在心頭的事情也一下子仿佛疏遠了許多。可是朱國平的到來,又讓她想起了那個給她帶來晦氣的‘藥’品研討會,這多少令她感到有幾分不快。

朱國平自然覺察到了肖娜的這種情緒上的變化。在來時的路上朱國平就已想好見到肖娜後一定要把那天的事情解釋清楚,這正是他急著要見到肖娜的一個最主要的原因。不管以後她怎麼想,他都要當著她的麵把這件事說清楚,否則,他心中總是裝著這件隨時會跳出來令他隱痛的事,像是欠了人家一筆債,讓他終日不得安寧。

但是他沒能控製住自己,一說起來便再也收不住了。猶如一股巨大壓力下的水流一下子把本想開啟一點的閘‘門’全部衝開了。他把研討會的前前後後、甚至龔燕出書被罰以至分房的曲折、艱辛、委屈全都一古腦地倒了出來。他講得很快、很投入,情緒也不免有些‘激’動。但是他不想掩飾自己的‘激’動,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痛快淋漓地對一個人傾訴了。

對於他的這一舉動,肖娜剛開始的時候不免有些驚詫,但慢慢地竟被他那坦言中的率直和無邪所感染,甚至產生出了某種共鳴。她開始用心傾聽他的敘述,直到他講完最後一句話,看到在他的臉上浮出了幾分為自己情緒過於‘激’動而表示歉疚的神情。

“對不起,你在生病,我卻講了這麼多沒用的話。打攪了你的休息。”朱國平說完便疲憊地靠在椅子上。肖娜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房間裏突然間靜了下來。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光顧說話連水都忘了給你倒。”肖娜說著要去沏茶,但被朱國平攔住了。他看了一下手表,站起身說:“太晚了,我該走了,你要好好養病。如果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就給我打電話。”

就在肖娜準備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床’櫃上的電話響了。肖娜對朱國平做了個抱歉的表情,然後拿起電話,“喂……凡凡……什麼……孟叔叔怎麼了?”肖娜的神‘色’立刻變得嚴肅起來。聲音也隨之提高了許多。

“好,你呆在那裏千萬不要動,我馬上就去。”肖娜說完,急急地從‘床’上起身下地,由於起得太猛,眼前一陣暈眩,‘腿’下一軟,竟跌倒了下去,站在一旁的朱國平急忙搶上一步想把她扶住,但還沒容他的手伸出去,肖娜便已經倒了過來,朱國平來不及多想就把肖娜死死地抱在了懷裏。她的後背貼靠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手臂便自然觸到了她的整個‘胸’部,盡管隔著一件羊絨衫,他還是異常清晰地感覺到了那裏麵的一對凸聳著的ru房的起伏‘波’動。她的頭發此刻也貼在了他的臉上,使他嗅到了仿佛是從每一根頭發絲裏發出的一種淡雅的芬芳。這一切來得是那麼的突然,在絲毫沒有‘精’神準備的情況下,不啻於一場突然襲擊,使他有些發懵。但這一切隻不過是極短暫的一瞬,很快,恢複過來後的肖娜立刻便掙脫了他的手臂。

“你不要動,有我呢到底出了什麼事?”他一邊鬆開手臂一邊用命令的口‘吻’說道。

“是孟連喜,他撞車了,現在在醫院裏,凡凡說要馬上送些錢過去。”肖娜謝絕了朱國平的攙扶,想去換衣服,但被朱國平又一次攔住了。

“你有病,我去都是同學,我去不是一樣嗎?如果你相信我的話。”朱國平的情緒也有些‘激’動起來。

他的話使肖娜冷靜了下來,她沒再堅持。

朱國平趕到那家醫院的時候,孟連喜已經照完了片子,被推進了骨科處置室。據大夫講,傷者是右小‘腿’的骨頭被撞裂,問題不是太嚴重,但要打夾板和石膏。朱國平便和肖娜的‘女’兒凡凡——那個在照片裏微笑的小姑娘一起坐在處置室外的走廊裏等。這是一家規模不算太大的區級醫院,也許是裝修年頭已久的緣故,到處都顯得有些陳舊。每個科室‘門’上的牌子也都有些歪斜,而且寫得很馬虎。比如,朱國平坐著的地方正對麵是一間搶救室,但牌子上卻寫成了“掄救室”。過了好一會兒,打好石膏的孟連喜才被護士用輪椅推了出來。

孟連喜見朱國平趕來了,急忙懇求朱國平馬上將凡凡送回家去,說,不然肖娜會著急的,又說凡凡明天還要上學。他這裏不用照顧,一會兒單位和家裏都會來人。他還埋怨凡凡不該給肖娜打電話,肖娜正在生病,知道了隻會著急,反倒對身體不利。但朱國平堅持要等到來了人再走,否則,肖娜問起來他沒法‘交’待。

過了沒一會兒,孟連喜的妹妹一臉焦急地趕了過來。朱國平和孟連喜上中學時住鄰居,和他的妹妹自然很熟,便安慰了她幾句,然後幫助把孟連喜扶上出租汽車公司專‘門’派來的出租車,才帶著凡凡離開醫院。

朱國平到家的時候,龔燕已經睡熟了。他給肖娜打了個電話,簡要地敘述了一下孟連喜的情況。肖娜說已經聽凡凡說過了,並感謝他把凡凡送到樓下才回去。

由顧副局長負責籌辦的那個會議終於如期召開了,這是一個由各省同行業代表參加的座談會。顧副局長在會上拿著那份由朱國平起草和修改了四次的稿子做了主題發言,代表們普遍反映還不錯,這令顧副局長很高興,此後的兩天,會場上經常能聽到他爽朗的笑聲。

朱國平忙得不亦樂乎,會務組一共三個人,會議報到那天,會務組中的一位同誌因孩子突然生病住院請假走了,於是分發文件、整理會議發言、寫簡報、聯係旅遊用車、甚至連每天統計加班和用夜餐人數這一類的事就都落在了朱國平的頭上。

整整五天,會議終於圓滿結束。開完總結大會,顧副局長滿意地拍著每個工作人員的肩頭說了一遍“辛苦了”輪到朱國平時似乎比別人都要拍得更重一些。於是有同事便半玩笑半認真地說,朱國平快要被提拔重用了。這樣說倒也不是一點根據沒有,朱國平大學畢生分配到局裏已經十多年了,自七年前被提為局辦公室副主任至今還一直沒有動過位子。

但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此次會議最大的受益者當然還是顧副局長,據說因患胃潰瘍而長期在外療養的老局長已向部裏提出申請,想提前一年辦理退休手續,上邊也原則上同意並有意借此機會把顧副局長扶正。所以,這次會議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對顧副局長提升的一次工作水平和能力的綜合‘性’考查。而顧副局長心急火燎地籌備召開這次會議也正是出於這個目的。

朱國平是在會議臨近結束之前才聽到了這個已被大家傳濫的消息,可謂消息閉塞反應遲鈍。但聽後覺得‘挺’沒勁,真覺得還不如不知道的好。因為不知道反倒能專心做事,而一旦知道了所謂的內幕就毫無工作樂趣可言了。他這樣想倒不是希望自己永遠被‘蒙’在鼓裏,像個傻子似的什麼都不知道,他的全部失望與遺憾主要是表現為一種不理解,他不理解為什麼現在許多表麵上看上去都很一本正經的事,而背後卻總是包藏著一些其他的目的呢?比如,前不久上級機關派了一個考察團出國,說是有幾個急待出台的政策需要通過考察做最後的修改完善。考察團一口氣跑了歐洲六個國家,可最後卻是人還沒回來政策就已經出台了。後來也是知情者透‘露’的,所謂考察團其實是為了照顧幾個要退下來的局長,讓他們出去轉一圈,並無什麼實質‘性’任務。考察就是找個說法,總不能說是去公款旅遊吧。朱國平這才如夢方醒。

回到局裏上班後的第一天上午,朱國平就往肖娜家裏打了一個電話,沒有人接。於是又把電話打到醫院,接電話的人說肖大夫到別的醫院會診去了。肖娜已經病愈,這讓他稍稍感到幾分欣慰。

下午,朱國平接到一個陌生‘女’‘性’打來的電話,嗓音異常清脆,對方自報家‘門’說她叫謝虹,是肖娜的同事、鄰居,她是在一次和肖娜聊天時知道朱國平的,她說她知道直接打電話來很冒失,但實在是因為有件急事想請朱國平幫忙,而肖娜又不肯替她說,沒辦法,她隻好自己打了這個電話,希望他能夠諒解她的冒昧。朱國平說不必客氣,隻要自己能幫上忙的一定幫。謝虹說電話裏怕講不清楚,想當麵談,並約好五點半鍾在醫院斜對麵的一家咖啡廳等他。

這家名叫小銀座的咖啡廳朱國平曾經去過一次,地方雖然不是很大,但環境倒很清靜幽雅,高高的火車箱座把每張桌子都隔成了一個小小的包間,很適合兩三個人在裏麵談事。牆上掛著一幅日本東京鐵塔夜景的彩‘色’照片和一幅銀座大街的油畫。這家咖啡店的老板據說曾在日本當過幾年的打工仔,染上了不少東洋情結,回國後便開了這家咖啡店。咖啡的味道很正宗,而且價格不算太貴。

謝虹屬於那種靚麗活躍型‘女’‘性’。不但模樣俏麗,穿戴和化妝上也講究得有些張揚,項鏈、戒指、耳墜、發卡,手鏈、腳鏈、‘胸’針一應俱全,而且絕對都價格不菲。麵妝化得也遠比肖娜要熱烈得多。身材雖說不上魔鬼,身高也略遜T型台上的那些模特,但絕對勻稱,可以歸入走在街上極有回頭率的魅‘射’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