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姐嗬嗬笑著:“感謝部長關心,我們在這裏過得很好,生活和氣候都習慣了。”
部長說:“那就好,那就好。”又四顧看了看,感歎道:“這房子好啊,比我在北京的都好。”
鄭京聽了臉上就掛了尷尬之‘色’,不知部長此話何意。
鄭京連忙說:“部長請坐。”
部長在那套房子裏巡視了一圈,才坐到了沙發上,說:“老鄭啊,我就要走了,也不去辦公室給你反饋這次考察的意見了。我看就在你家裏吧。你看行嗎?時間不會很長。我還得趕飛機呢。”
鄭京點頭道:“行,行。”便對老婆說:“老胡,你去買菜吧。”
胡大姐聽部長有事,就知趣地說:“好好,部長,我就不陪了,下次來一定到家裏吃頓飯。我包餃子給您吃。”
部長說:“好,一定,一定。”
待胡大姐走後,鄭京就搬了條凳坐在部長對麵,從包裏拿出了筆記本,等待部長指示。
部長說:“老鄭啊,這次來,我聽了一些情況,中午和辦公廳、人事局的同誌也簡短地碰了個頭。總的感覺啊,是你們的工作確實有了很大起‘色’,幹部的積極‘性’也有了很大提高,工作績效正在顯現,總體趨勢是好的。班子也團結,特別是賈誌誠同誌對你的生活是關心的,對你的工作是支持的,對你的權威是維護的。這非常難得啊。”
鄭京正刷刷地記著,聽到這裏,趕緊說:“是的,賈廳長對我的支持是沒得說的。他是一個想幹事能幹事且全局觀念很強的人。”
“但是,”部長突轉話鋒。一聽“但是”,任何人都會心驚一下,因為後麵就不是好話了。鄭京同樣一驚,心想不知部長這兩天聽到了什麼,臉‘色’隨之變得凝重起來。他忐忑不安地等著部長下文。
部長就嚴肅了臉說:“作為一廳之長,又是部裏派來的,理應在工作上從高從嚴,在生活上從簡從嚴,在‘交’際上從慎從嚴。記得在你下來時,我找你專‘門’談過一次,特意囑咐你少上麻將桌啊、接觸異‘性’要注意分寸啊等等。我相信你應該記得。我還是那句話,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但這次來仍然聽到這些方麵對你的反映。比如業餘時間家裏總是麻將聲聲,比如和個別‘女’幹部走得過近,聽說還得到了重用,等等吧。對一個問題的重複反映,至少說明這不應該是空‘穴’來風。所以我覺得很有必要再次提醒你,自重自醒,自警自勵。你在地方擔任廳長,部裏太遠,鞭長莫及;省裏又礙著部裏麵子,不好多管。這就出現了一個權力真空,無人監督,就容易出問題啊。作為老同事,請你務必記住我的話。我也是真心關心你。”
鄭京的臉從“但是”以後,一直青一塊紫一塊的。部長說完,他嘴巴囁嚅著正想解釋幾句,部長止住了他。他不想鄭京太難堪,就看了一下表說:“好了,我也該走了。”便起身去開‘門’。
鄭京趕緊就合了本子,站起來,衝過去先開了‘門’,讓部長出去,他隨後跟了上來,邊走邊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本子和筆,把它們放進包裏。郝柯漣在下麵等著。
賈誌誠聽到消息,早已安排車隊在那裏待命,行李也已裝好,部裏的同誌全部坐到了車上。部長和鄭京一上車,警燈即開始閃爍,警笛便開始喧鳴。部長一見,想賈誌誠真是人粗心細,安排周致,不覺心中一暖,頗感舒暢。
到了機場,一行人直奔貴賓室,因時間較緊,隻坐了一會兒,工作人員就領部長一行去了登機口。
分別在即,部長隻和鄭京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但和賈誌誠卻是緊緊握著手,並輕輕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賈廳長,這次要謝謝你熱情周到的接待。你要多多保重,還要擔當重任啊!”
賈誌誠心裏有些明白,就說:“謝謝部長關心。”
回到家,鄭京悶悶不樂。胡大姐做了兩道好菜,他也極沒心情。胡大姐問:“是部長批評你了?”
鄭京罵道:“真***都不是些人!我來這個廳工作可謂背井離鄉,拋妻別子,嘔心瀝血,全心全意。幾年思路不清,我把它理順,幾年沒提過幹部,我一來就提了一批,卻沒想到他們背後還捅我的屁股。”
胡大姐說:“都說些什麼呀?”
“還不是搓麻將那檔子鳥事?”他回避了與‘女’幹部走得過近這一節,又道:“我這次是徹底看出一些人陽奉‘陰’違,當麵笑嘻嘻,背後打飛機。部長也是,大事不抓,專抓這些‘激’‘毛’蒜皮的小事。我這麼大年紀了,平時這裏又沒個三親六戚,是你們大老遠派我來,又不包我的業餘生活,我幹什麼呀。我總不可能下班就睡覺吧。搓搓麻將,總比那些成天喜歡唱歌跳舞**的領導好吧。科學研究表明,老年人搓搓麻將,可防止老年癡呆呢。一天到晚就盯著這一點不放,還要不要人安心工作啊。”鄭京滿腹牢‘騷’。
胡大姐說:“老鄭啊,部長比你官大,你是奈何不了他的。何況他還念了你們老同事的情分,沒有當著你們班子的麵反饋意見。你應該多想想內部的問題。*平同誌說得好,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你仔細想一想,盤一盤,到底你的手下中可能是哪些人在背後捅你呢?分析分析,對你以後怎麼識人用人與人‘交’往有好處呢。特別是對那些兩麵三刀的人,一定要防住壓住,叫他永世不得翻身!”
鄭京就從包裏拿出那張和部長單獨談話的人員名單表,兩人湊著頭便分析起來。廳黨組成員裏,別的人應該不太可能,因為把他鄭京搞走,他們得不到好處。唯一的一個就是賈誌誠。他至少有動機。可部長說賈誌誠對他的生活是關心的,對他的工作是支持的,對他的權威是維護的,且班子總體是團結的,這說明賈誌誠沒有拆他的台。事實上,他來商業廳,如果沒有賈誌誠支持,他的很多工作是很難開展的。
他又一個一個看下去,黃山與萬代青不可能出賣他,因為他們才被提為處長,是利益既得者,感謝他還來不及呢。朱江鶴是個忠厚老實人,不會‘亂’說,而且他還想搞個副廳級呢。高智作為人事處長,據他的感覺是沉穩老練、話語不多,他也盯著副廳長的位置,在這樣的場合應該也不會胡言‘亂’語。他們看到了魏聿明的名字。
魏聿明給鄭京的感覺就是複雜難測。說他單純吧,確實單純,一心撲在工作上,喜歡動腦筋,想問題,辦公室的事情也從沒讓他‘操’心過。說他複雜吧,也確實複雜。他清高,不隨俗,不入流,他的心理讓人難以捉‘摸’。一起工作快一年了,鄭京總感覺魏聿明這個辦公室主任與他是一種若即若離非親非疏的關係。他沒有真正抓住過魏聿明。如今社會上不是說,最靠得住的人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下過鄉,一起嫖過娼”的嗎?魏聿明與他是一樣也搭不上界,就連麻將也沒一起搓過一次。特別是上次提拔幹部,他極力推薦白曉潔,可白曉潔沒上。事後他詢問過鄭京為何沒提白曉潔,那與其說是詢問,還不如說是質問。他是感覺出了魏聿明的不滿的。而且他一直沒上,心裏也有很強的情緒。如果能早點把他鄭京擠走,賈誌誠頂上,不就空出了位子?空出了位子,他不就有了希望?這麼說來,
魏聿明在部長麵前講他壞話,就是很有動機的了。
胡大姐也同意他的分析。她說,她也老感覺到這個辦公室主任怪怪的,說不清是一種什麼味道。她說她有直覺,這次肯定是魏聿明在攪局。把局攪‘亂’了,把鄭京‘弄’走了,他不就可以當副廳長了嗎?
兩人越說越像,越說越氣,差點要把魏聿明叫來痛罵一頓了。但機關畢竟是機關,公務員畢竟是公務員,不像企業,企業領導人要誰上誰就上,要誰下誰就下,要誰滾誰就滾,就看領導高不高興。機關要動一個人,要調一個人,要除掉一個人,不是那麼簡單,它是有一套規矩有一套程序的。
鄭京就說:“再看看吧。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不會放走一個壞人。我會留意的。”
部長走了,廳裏的工作又恢複正常。
這天,綜合研究科關於近幾年研究工作的情況、存在的主要問題及解決建議的報告出來了,林‘玉’芷看了一下,沒提任何意見,就呈給了魏聿明。
魏聿明做了一些修改。然後他對林‘玉’芷說:“你直接去找鄭廳長問問,看什麼時間黨組集體聽取彙報。”
林‘玉’芷就去了廳長辦公室,把準備情況和主要內容說了,問什麼時間聽彙報。
鄭京說:“綜合研究工作太重要,要在部裏和省裏有聲音,要讓部省領導知道我們在幹什麼、幹了什麼、幹得怎麼樣,都得靠綜合研究部‘門’去反映、去宣傳、去提高。我看此事拖不得,就明天吧。你去和廳長秘書室說說,要他們馬上通知各位廳領導,明天上午八點三十分在黨組會議室聽取你們的彙報。”
林‘玉’芷很高興,說:“謝謝廳長,我這就去辦。”
鄭京說:“你說錯了。”
林‘玉’芷很快反應過來,笑道:“謝謝京哥,我這就去辦。”
鄭京說:“小‘玉’子啊,為了你,我是擔了風險的。這次提拔幹部,廳裏對你的意見最大,都反映到部長那裏去了。可我還是頂著,我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放心,我會一如既往地支持你。”
林‘玉’芷低著頭,像做了什麼虧心事,說:“我知道京哥您對我的好,我永生難忘。今晚我請您吃飯好嗎,還是到五馬公園的水上餐廳。我訂了包廂再告訴您。又有一段時間沒有向您請示彙報思想和工作了,總感覺到沒有方向似的。”
鄭京說:“好的,反正我現在業餘時間沒事可幹,有的是時間。”
“為什麼?您不是打打麻將健身的嗎?”林‘玉’芷問。
“不玩了,作為一廳之長,那畢竟還是有損我的形象。”他不好意思說這次又挨了部長的批評。
“那胡大姐呢?”
“她當然可以玩,家屬嘛。不玩一玩,幹什麼呢?她玩玩,誰也無話可說。”
林‘玉’芷其實知道內情,說:“我也聽到一些議論了,那真是些沒事幹的爛嘴巴。現在的社會,不是黃就是賭,好人才上麻將桌。麻將多健康啊,而且,一人一方,互不幹涉,既不會吵嘴,更不會打架,如果人人都上麻將桌,社會也就穩定了,有何不好呢?”
鄭京突然想起了一件事,說:“你去找找賈廳長,把明天開黨組會的主要內容跟他簡要彙報一下。他是二把手,他的意見很重要。在黨組會上,隻要我們兩個的思想統一了,黨組也就統一了。你先去彙報一下,聽聽他的意見如何。晚上再告訴我。”
林‘玉’芷說:“好的。”
她一走,鄭京就拿起了電話:“老胡啊,今晚有個應酬,省財政廳的,很重要,我就不回家吃飯了。晚上活動安排了吧。”
胡大姐說:“早就約好了,黃山叫了幾個人。”
鄭京就說:“那好,你們玩。”
林‘玉’芷敲開了賈誌誠的‘門’。她把明天要彙報的主要內容說了一下,最後特意提到,請賈廳長多支持研究工作。
賈誌誠說:“我剛剛接到了秘書室的通知。這個提議很好,我支持。你說的機構、規格和經費問題,鄭廳長有什麼具體指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