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一.(1 / 3)

六百三十一.

“人大是個什麼東西?虧你說得出口那我告訴你,人大是國家的權力機關,人民就是通過它當家做主的。你說是個什麼東西?”霍海帶點戲謔的口氣,氣乎乎地訓斥著呂四權。呂四權抬頭望一眼霍海,他坐在寫字台後麵,此時看上去,感覺是那樣的遙遠,與平時稱兄道弟的那個霍副書記,簡直判若兩人。

呂四權低了頭,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半天,他咕噥道:“人都說這是個橡皮圖章,誰能想得到,這橡皮圖章也治人哩。”

“哼,”霍海瞪了他一眼,“就是你說的這橡皮圖章,一旦它蓋不到你的任命書上,你就別想當這個局長,並且你一點招兒都沒有。明白了嗎?”霍海眯起眼看著呂四權,“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好像狐朋狗友也不少,關鍵時刻怎麼就蔫了,怎麼就沒有人脈了?當時有人對我說過,說你在社會上的口碑太差,我還與人爭辯過,說那是有人嫉妒你,故意造你的謠。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呂四權瞟一眼霍海,輕聲說:“話也不能這麼說,霍書記。”

霍海苦笑一聲,提高了噪‘門’:“不能這麼說,還能怎麼說?”他停了片刻,降低了噪‘門’,“哼,你看你多能呀,多英雄啊,嗯你翻翻天龍市的曆史,有哪一個局長擬任人選被人大常委會否決過?我告訴你,沒有,一個都沒有。隻有你,創造了一個第一,狀元,真了不起。”他就這樣喜笑怒罵了一陣子,氣出得差不多了,情緒也就慢慢地平靜下來。

呂四權把屁股往沙發裏麵挪了挪,抬頭看著霍海,一副死皮懶臉的樣子:“霍書記,你看,事情呢已經這樣了,都是我的錯,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人大,給了個‘棒’槌當針了,竟然把市委推薦的局長人選給否決了。當初要是知道還有這檔子事,就是一個一個挨著做,也要把常委們的工作做通。”他察顏觀‘色’了一下,看霍海氣消了,就說道,“你罵歸罵,事情還得往下做。”

“怎麼做?再報上去讓人大否決一次?”

“再報上去,我敢保證不會再否決了。”

霍海瞪大了眼,看著呂四權,輕蔑地一笑,不認識似的。

“真的,霍書記,不是可以連續報兩次嘛。你再報上去,人大常委們的工作我就一個挨著一個地做,保證通過。”

“我怎麼說你呢,說你臉皮厚吧,你不服氣;說你裝糊糊吧,看著也不像。”霍海揶揄道,“先不說我這書記前麵還帶個‘副’字,就是沒這個‘副’字,這天龍市就再沒有人了,非得三番五次把你呂四權放到這個位置上不可。虧你想得出來,哼”

“可我實在是不甘心,讓這樣的機會白白地從眼皮底下流過去,機會難得呀,霍書記”

“這會兒知道機會難得,平日裏幹什麼去了?”霍海望著他,放低了聲音,“這機會不是沒有給你,而是給了你,你自己不爭氣,還能怪誰?”說到這裏,霍海又不好氣地說,“自己不爭氣不說,給別人造成多大的影響,你想過沒有?”

“責任在我,霍書記。我知道這事‘弄’得你也失了臉麵。我向你道歉。”呂四權嬉皮笑臉的,一副無賴像,“可霍書記,我還是那句話,機會難得。你怎麼批評我都行,但絕不能放棄這個機會。”

“別人說你難纏,我還為你辯護,這回,我是徹底地領教了。”說罷,霍海長出了一口氣,“唉,誰讓我把你帶到這條道上呢”

呂四權嘿嘿地笑著說:“還是霍書記最理解人。”

他見霍海軟了下來,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試探‘性’地說:“你看霍書記,快到點了,找個地方坐坐,給你消消氣。”

霍海看他一眼,真是哭笑不得:“我真是服你了,這種時候還能湊到一起坐坐。什麼叫明目張膽?你這就叫明目張膽。”

呂四權衝霍海笑笑,不知所措,半天他說:“那就改天吧。”

霍海麵無表情,問他還有沒有事,呂四權知道霍海這是要下逐客令了,就知趣地說再沒有什麼事了,反問霍海還有什麼吩咐。霍海就說:“我還有什麼吩咐?以後做事注意點兒社會影響,有些事不要做得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容易引火燒身。明白了嗎?”

“明白了,霍書記。”

“明白就好。你去吧,我還有事兒呢。”

呂四權搭訕著站起身,千恩萬謝地退出了霍海的辦公室。

回到局裏,他打開自己的辦公室,又想起什麼似的,走過去看看陳誌之的‘門’,見‘門’開著,就踅‘摸’著進去。陳誌之見是呂四權,示意他坐。他在沙發上坐下來,陳誌之走過去,拿出一個紙杯子,泡了一杯茶,放到呂四權的前麵,就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呂四權端起茶杯吹一吹,噓地喝了一口茶,望著陳誌之苦笑一聲,說:“真是沒有想到,關鍵時刻,讓這人大給‘操’了。”

這個呂四權,想來也夠可愛的。他進來時,陳誌之還提醒自己,千萬不要提及此事,那樣等於故意揭了人家的傷疤,讓人家以為自己是幸災樂禍呢。不料人家自己先說出來了,並且把話說得這麼難聽,陳誌之就忍不住說道:“任命政fǔ的組‘成’人員,這是人大法定的權力。你這樣說,也未免有點太過分了吧?”

聽了陳誌之的話,呂四權感覺非常不快,他眨巴了一下那對綠豆似的眼睛,厚嘴‘唇’動了動,突然想起霍海說的有些事兒不要做得太過分的話,就想自己這話的確有些過分了,沒有再說什麼。他磨蹭了半天,哼哼唧唧了一陣子,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坐到搖椅上,向後一仰,把那‘肉’乎乎的頭靠在椅背上,前後晃‘蕩’著,習慣‘性’地琢磨開事兒了。霍海是答應了,但又說不能第二次報給人大表決,那麼他會做出什麼樣的安排呢?‘弄’個調研員,哼那還不如當這個副局長實惠。調到另外一個局任職,沒聽說哪個局的局長空缺。到人大、政協‘弄’個專委主任,又覺得有名無實。思來想去,思路又轉到本局的班子裏來了。左思右想,想不出什麼好的辦法。

他順手拿過一個文件夾,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起來。看到一份別人任職的通知,他便慢慢地看了起來,看著看著,眼前一亮——哼,因人設崗古已有之,何不也在本局為本人設上一個職位呢想到這裏,他咧開那‘肉’嘟嘟的嘴‘唇’,開心地笑了,他從搖椅上坐起身,抬手擦一把額頭上的汗,拿起了電話聽筒。

呂四權所說的機會難得,指的是M局的局長退休了,那個大位虛位以待,吸引了無數人的眼球,對於身在官場的人,就如同商人看到了商機,掠食者看到了獵物,怎麼可以白白地放過去呢局裏有好些個副縣級幹部,除了幾名助理調研員和享受副縣級待遇的閑職以外,在副局長中,大家都普遍看好陳誌之,可又都認為,呂四權最有希望。按局領導的排名順序,陳誌之被指定為臨時負責人,在此非常時期,他謹慎地負責著這個局的全麵工作,一點也不敢懈怠。

剛一上班,陳誌之就大聲地向隔壁叫了一聲丁小凡,丁小凡應了一聲,跟著就聽到敲‘門’聲。陳誌之叫了一聲“進來”,仍然伏案寫著什麼,過了片刻,他抬頭看一眼丁小凡,示意他坐下來,和顏悅‘色’地說:“你稍坐會,我一會兒就好。”

丁小凡忙說:“你忙你的,你忙你的。”說著話,他坐到陳誌之斜對麵的沙發上,隨手拿起茶幾上的報紙,有意無意地看著,等陳誌之開口。陳誌之寫完,放下手裏的筆對丁小凡說:“昨天下午哪裏去了,怎麼找都找不著,手機也不開,你該不會是成心給我出難題吧”

丁小凡說:“你多心了。中午在街上吃了個飯,不想在馬路上碰了個同學,架不住他的勸,就到他的公司去了。這同學有二十年沒見麵了,一聊就聊得忘乎所以,記起上班,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心想既然已經這樣,幹脆就在那吃了晚飯,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哪裏敢成心給你出難題呢”

陳誌之說:“一看你那樣,就知道你熬夜了。”頓了一下,他說,“我也是跟你開玩笑呢,誰不知道你丁主任的為人?在這種時候,是不會拿捏人的,你說是吧”

丁小凡笑笑:“謝謝領導的理解。”頓了頓又說,“急急火火地找我,大概是有什麼急事?”

陳誌之一本正經地說:“是這樣的,今年入夏以來,幹旱少雨,各大水庫水源銳減。為了保住工業和城市居民用水,調整了部分鄉鎮的農業用水,減產已成定局。那些靠天吃飯的村社,就有可能顆粒無收,全市農業大麵積遭遇旱災了。”

丁小凡說:“這我知道呀,我們的災情報告已經送給市政fǔ和省廳了,後續工作正在進行。”

“我知道你知道這些。我要說的是,昨天下午接到政fǔ辦公室的通知,這兩天肖市長要下去察看災情,我們得做好準備,隨時跟肖市長出發。”

“哦,是這事呀,老娘婆幹下的個舊營生,按老規矩,我們準備就是了。”

“我知道,對於你,都輕車熟路了,但還是細心一點好,該準備的一定要準備好,千萬不能出什麼岔子。”

“這沒問題,你就放心吧”丁小凡說著就要起身告辭,陳誌之就說先別忙著走。丁小凡問,“還有事呀?”

“沒事就不能聊會兒呀?”他對丁小凡說:“最近局裏有什麼動靜沒有?”

丁小凡知道他所指的“動靜”是什麼。他不經意間笑笑,對他說:“就是秦壽請局裏的人吃過幾頓飯,那天我和淩琳加班,順便到他們吃飯的那個酒樓吃了個飯,正好見著他們一次。”

“參加的都是些什麼人呢?”

“局領導裏隻有呂局長,科長們差不多都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