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對於昨天在商場上看到的那一幕還如鯁在喉,但她不是那種一遇到事,就撒潑放刁大聲質問的人,而是習慣了把所有事都往心裏悶,悶到心裏實在悶不住了,才會在隻有自己的時候,稍稍溢出臉上。
成大事者,都是喜怒不形於色。這喜怒形於色的悶性子是不好,是不穩重成熟,是不討喜,是難成大事。在職場,除了麵對任暮過於嚴肅、嚴格、嚴厲的教帶,其他場合身不由己,葉落可以委曲求全的收斂住自己所有不好的情緒,隨時讓臉蛋掛上無可指摘的完美笑容,但,從職場退了下來,她不想表裏不一了。大部分時間都是和自己獨處,可以做真實的自己,不講話,不笑。
顧謙呢,七竅玲瓏的他,好像從來看不出葉落的臉色和心事,或者說,看穿不說穿,當糊塗,無論怎樣,他總能沒心沒肺樣嬉皮笑臉地往她麵前湊,讓葉落心裏又氣又笑又無奈,很多時候拿顧謙這塊牛皮糖沒有辦法,牙癢癢的恨不得直接往那張笑臉扇一巴掌過去。
其實,哪裏是沒有辦法呢,隻是心軟罷了。
人與人之間,先心軟的那個人,從來都是先退讓一步。性格溫和的葉落隻要不觸及她的底線,她都習慣退一步海闊天空。而給點陽光就燦爛到無邊的顧謙則趕緊上前一步。這一退一進之間,距離沒有變遠。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他們的婚姻才能維持那麼久吧,如溫水煮青蛙,誰也不想跳出來。
回到家裏,葉落站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間,看著顧謙的拖鞋、睡衣全都像極了他那個人,沒臉沒皮的把她的空間給占了,與整齊的一切格格不入,如被入侵的淩亂:好好的一雙男士藍拖鞋,被他拆散了,東一隻,西一隻;睡衣隨意搭在凳子上,柔軟的棉白睡衣顯得極其褶皺。
葉落心裏一陣氣憤,酸澀,又無奈,都躲到這裏來了,那人還這麼沒眼力勁的沒臉沒皮,還故意邋遢。
她暫時很不想看到他,暫時很想要自己的私人空間,他就不知道嗎!連拖鞋、睡衣、洗漱用品都提前自覺準備了,用過之後不拿走,不扔掉,這是要霸占這常住還是當旅館?
窮人沒有那麼多奢侈的壞毛病。
從小家窮,葉落沒有那種在傷心、難過、氣憤時就拿東西亂出氣的壞毛病,很多時候都是采取眼不見心不煩的措施。這時不想見到那張嬉皮笑臉的臉,根據以往的經驗推測,穿戴整齊的顧謙,出了門之後便沒有重返的拖拉壞毛病。
但葉落還是留多一個心眼,耐著性子沉住氣,把顧謙的拖鞋擺好,把他的睡衣折好,再刷了大半個小時早間國際國內財經新聞,最後發了封郵件。
確實沒見顧謙重返。
於是,葉落馬上從床底拖出一個積了灰塵的黑色小行李箱,拿抹布擦幹淨,打開,然後從衣櫃拿出三套衣服放進行李箱,再把筆記本放進行李箱,拉上拉鏈,關了家裏的電源,就推著行李箱出了家門。
隻是暫時不想麵對一直笑麵虎一樣的顧謙,坐上出租車麵對司機的問話,看看窗外鮮活歡快的車水馬龍,抵著窗而坐的葉落才認認真真思考自己究竟要去哪裏的問題。
剛在這座城市畢業找工作時,本事不強,本錢不多,那時心裏充滿著極大的惶恐不安,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迷茫無助的在心裏問:天下之下,哪裏是我的容身之處?
後來落腳了,每天早出晚歸,身心俱疲。
再後來,本想窮則獨善其身、不過三代,但內心終究膚淺弱小,終究不夠強大,終究現實,終究擔心,會被多嘴多舌的人背後指手畫腳說閑話,終究害怕貧賤夫妻百事哀,於是很心機,也很幸運找到了個青年財俊顧謙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