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詹從汽車裏出來,看見遲生,忍不住和他發起牢騷。
“下雪的關係吧,天津也這樣。”
洪九爺與洪夫人並肩走在前麵,洪詹略錯後一步。旋轉門那裏,他一回頭,就發現遲生落後他三步的距離,心下點點頭難怪父親如此器重他。
今日與洪九爺接風的人,都是各界名流,遲生跟著洪九爺,倒是把報紙上熟悉的名字認了個遍。
晚宴接近尾聲,忽然傳來木倉聲,眾人先是驚慌了一下,旋即就當作無事發生。這年頭,時局不好,這樣的事情,隔幾日就會發生一次。
外麵兵荒馬亂,裏麵的人照舊歌舞升平,哪裏都是一樣。
不過招待洪九爺的主辦方卻是怕出事,硬是在六國飯店開了幾個房間,讓他們住下來,有什麼事情,明日白天再說。洪九爺也覺得現在時局不好,晚上回去怕多生事端,便沒有推辭。
遲生鮮少經曆這樣的事情,一晚上倒是有些惴惴不安。第二日一早,他看了侍應生送來的報紙,才明白昨日發生了什麼。拒絕與日本政府合作的白將軍,被人在六國飯店暗殺了。
洪九爺看完報紙,很是沉默了一陣。回去的路上,他陰沉著臉,看著外麵匆匆忙忙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回到家裏,他就直奔書房,半晌,把洪詹叫了進去。兩個人在書房相談到深夜,午飯和晚飯,都是讓人送進來的。
天津的冬天也越發冷了起來。顧萱畏寒,又因為要收拾東西回北平,這些日子隻在家待著。這天上午,她剛剛用過早飯,就聽見樓下的門鈴響。沒一會兒,張媽進來了。
“小姐,郵遞員說有您的電報。”
顧萱愣了一下。
“我的電報?是不是錯了啊,應該是父親的吧。”
“不是,郵遞員說就是顧萱。”
顧萱聞言,擰著眉毛站了起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會有誰發電報給她。
她披了外衣,換好鞋子走了出去。外麵好冷,讓她打了個哆嗦。
“我是顧萱。”
她看著郵遞員,很是好奇。
郵遞員把電報遞給她,又給了她一支筆讓她簽字。顧萱簽好名字,拿著電報,也不著急看,先跑回屋裏,外麵實在太冷了。
“誰會給我發電報?”
顧萱一邊脫衣裳一邊好奇地說道。她舉起電報,看到上麵的字,一下子就愣住了。
“北平下雪了。”
顧萱展開電報,看見這五個字。她的心,忽然就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越跳越快,越跳聲音越大。她趕忙按住胸口,仿佛不按在那裏,全世界都能聽到她的心跳聲。
不單是心跳加速,她的臉也越來越熱。顧萱站在那裏,笑得比花還燦爛。
秦嫣今天也在家,她在客廳裏看見自家姑娘這般模樣,忍不住扶額。她與顧昌都覺得遲生這孩子老實,現在看來,討女孩子也有一套。
顧萱笑過之後,才想起來母親還在客廳。她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
“不知所謂,遲先生發了五個字給我,就為了告訴我北平下雪了,真是浪費鈔票。”
顧萱為了避嫌,特意在秦嫣麵前揮了揮。
秦嫣看著顧萱,她說這話的時候,語氣雖然不假,但是一直上翹的嘴角,卻暴露了她心裏最真實的想法。當然,還有她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的耳朵。
現在的年輕人,比他們那會兒還要開放和浪漫。秦嫣笑了笑,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兩個人有了感情,才能繼續走下去。
顧萱拿著電報上樓,輕飄飄的一張紙,她卻覺得很沉。她站在書架前,看了許久,才把它放進自己首飾匣子最下麵的一層。
她在學校裏麵,沒少收情書。很多時候她看都不看,直接扔進垃圾桶裏。而遲生這五個字,卻讓她覺得很開心。
顧萱放進去之後,又忍不住拿出來看了一遍。這才小心翼翼地疊好,又放了進去。
晚上,顧昌回來,秦嫣把這事說給他聽,倒是讓顧昌好一陣吃味。
“這小子,快要把咱家閨女的心勾走了。”
秦嫣見他這般酸溜溜的,忍不住推了他一下。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覺得遲生這樣挺好的。出了沒有念過大學,真是沒什麼缺點。”
顧昌心裏雖然也滿意遲生,但是他覺得就是總理的兒子,都是配得上顧萱的。隻不過他沒把這話說出來而已。齊大非偶,他還是明白的。
眼見就要到小年了。這一日顧家坐汽車往火車站去。他們也要回北平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