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以來,奉天發生了兩件大事。
其一是巴蜀之地的滇國與楚國兵戎相向,滇國取勝,與滇國王政沆瀣一氣的幽瀾教也換了新的教主,據說上任教主死於閉關,被新任教主歸塵淩遲而死,之後挫骨揚灰,死狀極為慘烈;
其二便是奉天絕跡多年的長公主毫發無損地回到了皇城,於是,臨嘉公主的名字再一次驚動了世人。
皇室滿座,王座之中,奉天皇帝睥睨看著跪在高台下十七年未見的女兒,威儀的神色漸漸有些繃不住,恍惚道,“容妃?”
那個他的美麗的、慘烈死去的容妃,回來了嗎?
他的聲音不大,隻有身邊的國師臉色變了變,咳了咳,附過皇帝耳邊微不可察地提醒一句,“陛下,這是您和容妃的女兒,長公主堇色。”
端在在高台四周的眾人麵色各異,有審視、有好奇、有憎恨,堇色安然跪在大殿上,感受著一個個陌生的目光向自己投來,藏在袖中的手指攥了攥。
沒有李嬤嬤,沒有茱萸,沒有無蕭,隻有她自己跪在冰冷的殿前,接受著眾人的審視。她很想抬頭看一眼高台之上端坐的父皇,然而有人告誡她不能隨意抬頭,皇帝也自始至終沒有向她走下來——她甚至到現在都沒有看到父皇的樣子。
她身姿一動不動已有些僵硬,垂落的眼眸慢慢染上一片黯淡之色。
堇淩慵懶坐在高台之下,神情還是與生俱來的倨傲,離跪著的堇色倒是很近,他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這個看上去很弱不禁風的女人,這就是臨嘉長公主嗎?
堇色就算長身久跪著,沒有說一句話,也是顯出一份別樣的翩然與淡定,這種感覺與他在皇宮中見過的任何女人都不同,那是一份區別於矜持與端莊之外的飄逸,就像是一片雲上的雁,夾帶著陌上的微風,就這樣翩翩落入了深深宮廷裏。
“抬起頭來。”皇帝又發話。
看到了她的臉時,眾人一陣靜默,堇淩亦是輕輕眯起眼睛。
錦妃美麗的臉龐滿是陰鬱,蛇一樣的美眸死死盯著堇色——這張臉,這張令她妒忌的、念念不忘的臉…真是像極了那個女人!
堇色平視著眸光,神色淡靜無波,隻能看到高台之上那一方威儀的鎏金衣擺,華貴、冰冷,顯示著主人至高無上的地位,像是微微熨燙了目光似的,她羽睫輕輕晃了晃。
“原來已經過去十七年了,臨嘉,你受苦了。”
在這段時間裏,她已經從堇容口中得知了母妃容妃早早去世的消息,當時心下一痛,但也沒有太多的傷懷。
她早早就出宮了,從小便是印象模糊的雙親,對她而言親情單薄如紙,她也沒有體會過那種疼愛,但此刻被端坐在高台之上的男人說出這麼一句,假意也好、撫慰也罷,她麻木的心竟也感到了一絲久違的心酸。
她輕輕俯下身子,叩擊冰冷的地麵,緩緩道,“多謝父皇。”
堇容端坐在堇淩旁邊,又恢複了那副矜貴清冷的殿下模樣。他的目光隨著眾人放在高台之下,隻用兩個人聽見的聲音低低道,“六弟,見到我的時候,你似乎很失望。”
兩人麵色如常,如若不仔細觀察,根本就注意不到兩人正在交話。“太子殿下,你似乎是有什麼誤會。”堇淩淡淡道。
“久別重逢,六弟見我怎麼沒有絲毫喜悅,本宮甚是傷心呢。”
“有話就說,不必遮遮掩掩。”堇淩冷哼一聲,無意識捏緊了手中的金樽。
自打那次刺殺堇容的事跡敗露後,他被錦妃以有勇無謀為由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他本就因計劃失敗而氣急敗壞,此時被他正中戳到痛事,自是沒有什麼好臉色。
堇容淡淡睨了一眼神色慌亂的堇淩,聲音聽不出喜怒,“無事,本宮就是想告訴你,如果本宮想要治你,當即便可以想盡辦法活捉刺客,將他們嚴刑拷打,然後趁機在父皇麵前告發你,但是我卻沒有這麼做,”他輕笑一聲,“本宮就是想提醒你,以後不要再搞這些手段,甚是無趣。”
“舟車勞頓,來人,扶長公主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