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瑤抬頭看著他:“為什麼?你為什麼會想對我好一些?”
徐勵沒料到她會這般直白地追問,呼吸一滯:“因為——”
傅瑤打斷他的話:“其實我知道。”
徐勵有些不敢置信:“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傅瑤苦笑——還能有什麼原因呢?她迎著徐勵的眼睛:“徐勵,其實你不必做這些——你不必對我好的。”
輪到徐勵問她:“為什麼?”
“因為得不償失,”傅瑤頓了頓,輕輕搖頭:“不是,應該說你不會得到任何回應。”
不管他做什麼,她都不可能如他所願嫁給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與其費了心思最好沒有結果,還不如從不曾費心,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結局早已經注定的話,付出的越多心中越是不平,那不如一開始便不曾付出——傅瑤繼續看他:“徐勵,你無需對我好,沒有這個必要。”
“你這樣……隻會讓我心生困擾覺得無所適從……”她一直堅信,她了解徐勵,畢竟他們曾有過三年的婚姻,即使相處得少,但是她是了解徐勵的——可是這輩子,她比上輩子更早遇見徐勵,這輩子的徐勵漸漸的跟她記憶中的那個人分開變成兩個人,若徐勵變成她不認識的樣子,她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她又不是真的鐵石心腸麵對什麼都能做到無動於衷,可是她必須堅定不移——她不能也不會再嫁給徐勵的。
所以,對於她而言,最好是徐勵不要改變,就維持著她所知的模樣:“你無需對我好,就跟以前一樣,你無視我便好,甚至你討厭我都行——那樣的話我會自在一些。”這樣她也會更輕鬆一些。
徐勵不明白:“我為何要討厭你?”
傅瑤看著他:“你說他們都說你對我不好,你該知道是因為我的緣故,我——”
她本想說她是故意的,頓了頓,改口道:“我性子本就如此,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肯定不符合你對自己妻子的期許,而且我也不會改的。”
徐勵搖頭,想起白日裏他不過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鐲子,她便故意跟他說——“我本就是這般庸俗之人,就愛這些俗器”——
“你不需要改,”徐勵喉間微動,將手上的燭台放回桌上,燭光搖曳中,徐勵壯著膽走過來坐在傅瑤對麵,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你也不必總在言語上貶低自己。”
他知道……他知道她有時候故意在他麵前做些不恰當的舉動說些不合適的話……他知道她故意挑釁他。
傅瑤瞬間將手抽回,又發現了兩個徐勵的不同,這讓她有些心慌意亂——這兩句話不是她知道的那個徐勵能說出的話來,她嫁了三年的那個徐勵,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隻會提醒她要端莊,提示她不要耽於玩樂——甚至說這些話他都懶得親口對她說,而是讓別人過來跟她傳話。
他們兩個是不一樣的……傅瑤這個念頭剛升起,傅瑤便拍了一下自己的臉強迫自己清醒過來——這點輕微的疼痛不至於讓他們互換,傅瑤深吸一口氣——她不能被表象迷惑了,徐勵之所以會有不一樣的表現,是因為如今她還沒有嫁給他,萬一她真的又嫁了他,隻怕他還是會原形畢露變成她認識的那個徐勵,她不能讓這樣的事再發生。
雖然隻是一瞬,但手上還殘存著那細膩柔軟的觸感,徐勵還在回味,見傅瑤的動作,來不及阻止,隻來得及一隻手抓住她方才傷害自己的手,一隻手覆上她剛才拍打的地方:“你也別傷害自己。”
他的手灼熱,熱度從手上麵上傳來,傅瑤的心卻瞬間冷下來,她舒了口氣——他怕她傷害自己,是因為他不想兩人互換,他那些話都隻是迷惑她的手段,她要時時清醒小心警惕,才不至於被他誤導騙過了。
“你常說你不是我心中妻子的模樣,但其實我對於未來的妻子……並無特定的期許,不過如今她的模樣倒也逐漸清晰起來,”徐勵沒將手收回,望向她的眼睛,看著她卻不敢直視她:“她……也可以是你的模樣……”
傅瑤瞪大了眼睛,瞬間抓住了關鍵的字眼,什麼叫“也可以”是她的模樣?
隨即冷靜下來——這才是正常的,徐勵對自己的妻子沒有過設想,所以是誰都可以,是她也無所謂——這倒也符合她對徐勵的了解。
傅瑤長舒口氣,這輩子徐勵有些改變,但大體是沒變的,他還是她知道的那個徐勵,她不必為此心生慌亂。
“我並不討厭你,”徐勵見她沒有避開他的觸碰,心中歡喜,她既然不閃躲,他便也沒有將手收回:“不管你是什麼模樣……我都不可能會討厭你的。”
傅瑤心中默默替他的話做注解——因為他從來都不會討厭任何人,所有人在他麵前都一樣,一視同仁,她沒有特殊到足以令他討厭——是她高估自己了,看樣子她還得再接再厲。
“至於無視你那更是不可能,”徐勵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澄澈語氣鄭重:“你已經在這裏了,我不可能看不到你。”
傅瑤心中清明——哦,果然是因為他倆互換的緣故,所以不得已而為之。
徐勵想看傅瑤的回應,然而桌上的燭台燃到了最後一刻,終於熄滅,屋內瞬間漆黑一片。
他沒有等到傅瑤的回答,也看不到傅瑤的神情。
傅瑤不可能回應他的。
兩人在黑暗中相對沉默了一瞬,徐勵手指微微動了動,收回手:“你先歇息吧。”
他從沒有在別人麵前——即使是唐婉麵前——這般剖心過,說出這些已然耗盡他全部的力氣。
他沒有等到傅瑤的回答——他也不敢等傅瑤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