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死你個混賬東西,反了天了,吃我的用我的,現在給你找了個好去處,你竟然不願意?啊!你翅膀硬了?爹娘的安排都不答應,還不如趁早打死了事!”
一個婦人手裏揮舞著掃帚,死命往牆角處一個小小的身影上狠狠打去。
被打的是一個少年,很瘦小。此時已經寒冬臘月,可他身上的衣物卻單薄得緊,而且很明顯的不合身,手臂腳踝有大半截露在外麵。
此時的他蜷縮著身子,雙手抱著頭,任由掃帚打在自己的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是青一條紫一條被打的印記,似乎隱隱約約還能見到舊時傷疤。
少年也不吭聲,經常挨打罵的他,仿佛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對待,變得麻木了。隻不過偶爾打的疼了,發出“嘶~”的啜泣。
林歡就在少年身周,他現在有些莫名其妙。眼前這些人穿著打扮是他沒有見過的,仿佛是電視電影裏才會有的古代裝束。他站在這裏很久了,可他們似乎都看不到自己,當然也聽不到自己說話。
就在那婦人用掃帚打人之時,林歡看不過去,試圖伸手阻止。然而,他伸出去的手卻攔了個空,手掌直直從掃帚處穿了過去。
就仿佛是在做夢一般,他隻能看,無法觸摸到周圍的一切。就好像不在一個次元一般,自己這個局外人,像在看一場電影。林歡懵了,這似乎很不可思議。
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裏?他想起來了,他正在地裏忙活呢,就見到有小孩子驚慌失措的跑過來,說是有人掉河裏去了。
這條河不大,不過水深的地方是真的深。夏日炎炎之時,就有放學的學生經常過來玩耍鳧水。因此每年都會有人淹死在這河裏。
聽到喊聲,林歡丟下手上的活便向河邊跑去,還好並不太遠,放眼看去就見到河中央的一圈圈漣漪。他自認不是個好人,卻也不能見死不救,當即顧不得多想,一個猛子紮進河裏,將人給撈上來。
隻不過,他將人送了上去,自己卻被河底的水草纏住脫不開身了。他自嘲一笑,自己短短的一輩子沒做過什麼好事,唯一的一次卻把命給搭進去了。不過,他應該也能上一回社會新聞了吧?將來左鄰右舍提起他來,應該也就不是痞子混混之類的壞話了吧?
所以他這是死了?二十多年的無神論者,此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人死如燈滅,他本來在世上就無依無靠一個人,便也不怎麼在乎。隻是沒想到他怎麼就沒有去輪回轉世,反而一睜眼,就在這裏了,見到這戲劇的一幕。
不過待在這裏圍觀,好歹也弄清楚了一些事。
那被打的少年也叫林歡,跟他的名字一樣,隻是卻是個哥兒。
這個世界上不僅僅是有男女兩人性別的人,還有一種叫哥兒的,介於男女之間。可以嫁人但是地位卻不如女子,更不像女子那般容易受孕。
也是因此,哥兒的家庭地位可想而知了。一般有頭有臉的人家婚嫁都不會娶哥兒為正妻,能做個妾室就算是有造化的了。隻是這妾室,說白了就是為奴為婢了,主家想發賣,那也是一句話的事情。
而哥兒林歡的父母為了五兩銀子將他賣給了鎮上的李老爺做妾。李老爺雖然家有薄產,可是已經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的了,將歡哥兒送去做妾,那不是將人往火坑裏推嘛?
歡哥兒如何願意?隻咬死了不肯點頭。
“我說歡哥兒,爹娘可都是為了你好,你想想看,你這樣的又有誰會要你?能給鎮上的老爺做妾,那可是落到福地裏了。如果等上兩年,能給那李老爺生個大胖小子,可不得給你扶正了,到時候咱們林家可就沾你的光了。”
林芝兒用手帕捂著嘴嗤嗤笑了起來,她遠遠站著,似乎深怕婦人的掃帚不小心掃到自己的身上。
她是林家唯一的女兒,長得倒有幾分姿色,至少在村裏頭算是個頭等模樣了。林家父母都將她當掌上明珠看待,就期盼她日後能說個官宦地主之家,烏雞變鳳凰,到時候一家人也能跟著雞犬升天。
至於為何會有這樣的期盼,那也是林周氏從小給她算命,說是這個女兒是富貴命,隻要多積福,將來林家靠著她會有好日子過。
正是因此,林家人對於林芝兒是寵上天了的,隻要她要求的,基本上都會依了她。林芝兒心氣兒可高著呢,自認為日後必定會嫁個好人家享福。
而這次林家打算賣歡哥兒,究其原因,還在這林芝兒身上。
上次林芝兒去鎮上,看中了一套頭麵,需要花費三兩銀子。這在農家來說是不可能承受得起的,農家女兒,能有一兩錢的銀簪戴在頭上就已經是十分有麵子的了。這三兩銀子才能買下來的頭麵首飾,就連鎮上人家的閨女都不見得有。
可是馬上年後就要元宵節了,到時候鎮上的富家郎君子弟都會出來賞燈。林芝兒就想趁這個時候,如果有機會能碰上這麼一個有緣之人,那她就能穩穩當當的嫁到鎮上去。這個窮山村她是呆夠了,再也不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