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這世間最貪睡的魂,於這繁華的大千之中,睡的一塌糊塗。

有時候睡著睡著,甚至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像是又回到了六歲那年,山花爛漫的村子裏,一泓清冽香甜的山泉邊,沐浴著飄滿槐花的山風,在一間長在地錦草裏的小屋前,圍著爺爺嬉鬧,撒歡。

“鴆子。老大。醒。醒。”

許是又睡糊塗了,我的靈魂深處,傳來了狸子幽怨忿婉的聲音。

恰如六歲時的夏日,雨水滴落在山泉中,泛起清涼又夢幻的漣漪。

“呼。”我不由歎息。

狸子啊。

自從被華夏國國科院選中後,軟萌又花癡的狸子,和古早的老萬,中二的飛哥,一起陪伴了我十一年。

直至我們破解了時間,地球文明瞬間坍塌,化為了時間碎片上,再怎麼努力也拚不回的泡影。

“老大。鴆,子!”

像是害怕麵對現實,我的靈魂再次陷入混沌之中。

狸子的聲音卻開始抓狂。

往日嬌滴滴的軟萌音,如同剛被雷劈過,帶著無奈和不滿,從幹澀的嗓子裏咬牙切齒的蹦出。

“狸子,別鬧。”

我睡意正濃,氣若遊絲的敷衍一句,聲音又啞又沉,以此來抗議狸子的叨擾,和自己這不死不滅,超脫時間的老妖魂。

是的,在我心中自己就是個不死不滅的老妖魂。

因為神,是不會因為狂妄自大而發生意外,錯誤的摧毀整個地球的文明,剝奪芸芸眾生的生命,卻毫無補救之法。

就算自己能掌控時間,又能如何呢?

既回不到最初,也選擇不了死亡。

反而隻能像個阿飄般,於這無盡之中,索然無味的欣賞著繁華大千,星球爆炸或星辰璀璨,無邊無盡或萬象包羅。

說來也奇怪,為什麼看到了曾經無比向往的浩瀚,卻又懷念曾經的一無所知,無憂無慮呢?

我有些失笑,因這感覺著實像凡爾賽。

若是被那些追求長生和仙法的人知曉,他們定會大罵我虛度年華,不識好歹吧。

“我發現了一個和地球文明百分之百相似的新地球。你再不醒來。我可走了。”

狸子的語調裏突然出現傲嬌和威逼利誘,像是料定了我會感興趣般。

“等等。你說什麼?”

她料對了。

當我聽到“地球”兩個字,所有的渾渾噩噩立馬一掃而光,靈魂深處是難有的清明。

為了陪狸子演戲,防止她真的撂挑子走人,我趕緊將自己的靈魂瑟縮成一個球,佯裝害怕的望著她,沉寂的靈魂也鍍上弱弱的色彩。

“別演了,老大,可別把周圍的星球都尷尬爆了。”

因為大千是超越銀河係外的存在,由於我太懶,萬億年才將自己堪堪幻化成一片模模糊糊的星雲,但是周邊星球羅布。

狸子見我戲精,便不留情麵的嫌棄一番。

隨後,又用委屈幽怨的目光,將我蜷縮到不像話的靈魂重新拉出個人樣。

“嗬嗬,嗬嗬。”

見狸子斂去一身的火藥味,我滿目期待又不大好意思的望著她。怕她再嘮叨,便將自己睡到長毛的靈魂拾掇一番,才訕訕陪笑。

“狸子寶寶又失戀了,嗚嗚,老大快教教我,怎樣才能學你睡它個天昏地暗,好讓我忘了那個癡纏幾世都沒修成正果的王八羔子”

狸子果然還是那個沒有重點的狸子。

她一個大大的熊抱,靠進我的懷裏,委屈又毫無章法的話說個不停。

我雖急於追問她剛才提到的新地文明,但到底見她為情所傷,又不好意思追的太緊。

隻得強撐著倦怠的精神,將她話裏話外的重要信息暗中提取一番。

大概就是,飛哥在自己的靈魂上衍生出新生命了,老萬也穿梭在大千之中屢有新見聞,好不恣意灑脫。

隻有這般沒出息的她,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了幾生幾世,任憑如何操控時間重來,任舊還是悲劇收場。

“所以老大,你救救孩子吧。老娘這次,一定要斷情絕愛,睡他個地老天荒,不惜睡成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