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大規模的蘇薩軍登陸之下,這些民間機甲隊就絕無獲勝的可能了。
此時,一支大約一千多架民用機甲組成的機甲大隊正在第一大區出城東南的公路方向保護一支十萬人的逃難隊伍向東南部山區轉移。以屠星為目的的蘇薩軍自然沒有放過這個在天網上顯眼無比的目標,一個蘇薩機甲團向這邊過來,打算全殲對這批軍民並存的隊伍。
因為所途經的路途是一片盆地,蘇薩人的機甲從各個山頭出現的時候,這十多萬人的隊伍產生了極端的恐慌。
那是幸存者回憶起來都無比灰暗絕望的場麵。一切都像是記錄在《啟示錄》那種宗教大部頭上麵的末日景象,盆地周圍的山體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可以隨時噴射出毀滅死光的巨人,下方是十來萬在公路和旁邊草地長廊上遷移的看不到首尾的人潮和車隊,像是眾神包圍了被稱之為“人類”的低賤羔羊。
然後那些可怕的光束從四麵八方射下,原本還是綠草飛螢的草地走廊,瞬間變成了火山拗口,一團又一團的衝天蘑菇火雲,在這些人群中爆發,碎裂的肢體,血塊和火雨被拋到天空,又蓬勃襲濺向地麵,機敏的人,或許此時還能哭喊,還能奔逃,大部分人就當真如同待宰的羔羊,瞠目看著眼前的一切,承受著血肉碎塊在自己身上的拍打,宇宙戰爭開始了這幾年時間,首都星雖然籠罩在戰爭中,但這裏的人們終究離真正第一線的戰爭還是比較遙遠,而現在,戰爭中那毀滅殘忍的一麵,在這些從來隻聞其聲不見其影的人們麵前慘烈的展開。
那些紅的,黑的,軍綠迷彩的各式各樣不成統一製式的護衛機甲向周圍開火,去迎向從山上衝鋒而下的蘇薩機甲,但麵對蘇薩這支正規機甲軍團,民間力量根本沒有抗衡的可能,一架又一架的機甲被精準,刁厲無比的火力所摧毀,蘇薩機甲衝下來,刀刃劈砍之間,就有不少護衛機甲說到底,這些機甲隻是這支蘇薩軍團圍獵的牧羊犬而已。
這樣的場麵持續一陣,突如其來,一側山頭上,無數猛烈的光道流星火雨升起,然後轟向那些蘇薩軍團占據的山頭。蘇薩人的氣焰像是被猛烈的大風傾壓了一下。那側山頭在這一波火力齊射之後,眾多機甲從那裏奔騰而出,向著下方那些對手無寸鐵的民眾屠殺的蘇薩機甲群發起衝鋒。
藤剛是保護民眾的這些民間機甲隊一員,曾經在大區方程式機甲聯賽中獲得過第二十位的好成績,後來因為個人私生活問題,遜酗酒好色退役,因為一身本事,又被聘為星際貿易公司的安全官,在這個位置上一做十幾年,早在跨星際公司裏養就了圓滑世故。當宇宙戰爭爆發後,很多像他這樣有本事的大多參了軍,但藤剛老是對身邊的人嚷著“誰他媽去戰場為那個老娘們兒送命?蘇薩人多厲害,宇宙第一軍事強國,你們嫌命長,你們去,反正我可不去,蘇薩人打過來了,大不了跑就是了……我還想多活幾年……”
到後來,他身邊認識的人,一個一個的前往戰場,有的陣亡報告傳回來,藤剛就會不無先見之明的道,“看吧,我就說……死了吧……打仗是要死人的!胡亂逞什麼能……”
原先還有人和他一起會在公司吧台喝酒,聽他說起這樣的事,說起當時勸某某某不聽,拿其他人的反麵教材來說事,都沒能勸住去送死,他老氣橫秋的數落著那是戰場,那是戰場,都是傻子嗎?他的資格又老,地位也高,手下的人員都尊敬他,就聽他講,也許也是頻頻點頭。到得後來,他突然發現公司的餐廳吧台,經常和他喝酒的最後一個人,也都不再出現了。那是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他稱呼他為小豆丁,他原本以為,自己說了那麼多,是有用的,是可以勸住這些人的,可這個小豆丁,也在一個星期前參了軍。
後來戰爭衝擊,藤剛的公司裁員,他拿著積蓄,回到首都星,每天泡在酒吧裏,終日迷醉。有一天提著超市買到的啤酒返回宿舍路過廣場屏幕,在那些刺眼的陣亡人員名單上,他看到了那個小豆丁的名字。
看到上麵年齡上鮮明定格的“十九歲”,藤剛眼眶莫名的一酸。一股無窮無盡的憤怒,似乎要衝破藤剛的胸腔,怎麼就勸不聽,怎麼就勸不聽,自己身邊怎麼都是這些二傻子……十九歲啊,一個多麼蓬勃的年齡,一個尚還……活著的年齡啊……
再後來,就是蘇薩人打到首都星來了。雖然常年的酒精讓藤剛那本來握機甲操縱杆的手開始不穩定,但他這次還是沒有隨人群避難,而是加入了自發組織的民間機甲反擊隊,駕駛一架退役的十二代機甲“奔狼”和蘇薩人作戰。
他一個小隊五人,和一架十四代的蘇薩主力機甲“山嶺巨人”周旋,但是機甲等級的差距,終究無法克服。老態龍鍾的“奔狼”論先進和機甲整體協調程度,都和對方差距甚遠,和他一起圍攻的己方有三架機甲,都被對方給剁倒,他的機甲腰部也挨了一刀,重重的砸落在地,對方一腳踩在了他的背部,長長的巨刃在他後背上空倒豎,準備壓下。
藤剛在那一刻,明白自己可能一直以來所害怕的事物,就要降臨了。但卻並沒有如他曾經預想的那樣恐懼,充塞胸膛的反倒是一種自己對眼前的壓迫無能為力的憤怒和不甘。他似乎終於明白了當時那些被他勸過的人們,卻為何遠赴戰場。似乎就是因為這種不甘,對自己想要去做些什麼,卻最終失敗無能的憤怒,是為了在這片星空裏後輩那世世代代的人,不再擁有這種比恐懼更屈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