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呆在祥符老家的英國公張嶽入朝,加上前往河南的功臣回京,宮中大宴自然是少不了的。
作為東宮第二大輔臣,林樞陪著太子高萬承挨個向幾位老大人敬酒,酒量本身不怎樣的他不一會就有些暈暈乎乎的。
“林師先歇一歇,本宮這邊暫時沒什麼事,讓小五陪著就好。”
高萬承的風格是太上皇與皇帝的集合體,在禮賢下士方麵要比皇帝要做的更加完美些。
看到林樞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了,親手攙扶他坐在東宮席位上,溫和的叮囑了林樞幾句,又讓人送來了醒酒湯,囑咐一旁的內侍小心照看著。
這很難讓人不感動,林樞感激的點了點頭,倚靠著背後的立柱閉眼休息起來。
迷迷糊糊之間,林樞感覺有人來到了他的身旁,睜眼便看到一張令他“討厭”的俊臉。
“哼!”
林樞扭頭轉向他處,繼續閉眼休息。
“林學士,在下沒得罪你吧,何故如此?”
“有人惦記你精心嗬護的白菜,你會怎麼想?”
“那多一個人嗬護豈不更好?”
“可白菜在家裏長的好好的,卻要被人挖走種在別人家……”
“總比種在陌生人家裏要好吧?忠順王府比之其他人家其他方便不用多說,在下也有能力護住林縣主不受傷害,學士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高萬薑坐在林樞身旁,將麵前已經溫熱的醒酒湯遞給他:“若說別人,學士也不一定能放心。眼看林縣主的年歲漸長,打她主意的人會越來越多。這人心難測,萬一學士看走了眼,招來居心叵測之徒,豈不是害了林縣主嗎?”
人心難測啊!
不得不說,高萬薑說的很有道理。林樞自覺做不到看透人心,他隻是個普通人,唯一比別人強一點的,就是前世的記憶和林家給他的身份,以及林如海留給他的政治資源。
女子嫁人如同投胎重生,誰都不能保證所遇之人、所嫁之家是否能保持初心,使其一生順遂。
至少這一年多來,他與忠順王府打交道的次數不少,賈赦更是與高永恒相交數十年,算是了解頗深。這高萬薑無論是品性、能力、才學甚至對黛玉的態度都是一等一的好……
唉,難呐!當爹……當人長兄,真是難呐!
林樞注視著高萬薑的雙眼,四目相對好一會,他的眼睛都瞪的發酸了,對方除了眼帶鑒定與笑意外,什麼都沒看出來。
“噸噸噸!”
林樞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醒酒湯,一口氣喝完。
“我昨日與玉兒說過了……”
“林縣主怎麼說?”
好小子,終於著急了!
見到高萬薑終於沒有了往日的處變不驚,麵上的焦急之色十分明顯,林樞心中暗爽。
他重新靠在立柱上,雙手一揣,慢悠悠說道:“玉兒的意思是,看你表現。”
“嗯?”
高萬薑也是個純直男,對於男女之事差不多是一竅不通。僅有的經驗還是他爹忠順王高永恒根據自己的經曆灌輸給他的。
聽到看你表現四個字,當即傻了眼:這算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學士可否給在下詳細說說?”
林樞仔細打量了一下高萬薑的表情,見其似有焦慮,忐忑不安的樣子,就知道這廝也是個鋼鐵直男,連這話都理解不了。
“玉兒的意思是她既不反對,但現如今也不同意,一切看你們之間的緣分。”
林樞歎息一聲,給高萬薑詳細解釋了一下,順口提醒道:“作為玉兒的兄長,我也希望她將來能過得好。我家的事想來你也是知道的,當年先是幼弟早夭,伯娘病逝,緊接著玉兒就被送到了京城……”
高萬薑認真聽著林樞的講述,從黛玉六歲入京,再到三年後接到揚州來的喪報,把自己代入了黛玉的角度去仔細感受。一介孤女經曆了失母喪父之痛,又孤零零在榮國府小心翼翼的生活了三年,這樣的日子真不知道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最重要的是那時候黛玉才六歲,想想自己的妹妹,自小錦衣玉食,被親人精心嗬護……
不由得高萬薑很是心疼,怪不得一提起結親之事林樞會如此敏感,人家妹妹好不容易過了三四年安生日子,放誰身上都會想著讓妹妹多過幾年幸福安穩的生活。
“所以我不求妹妹將來嫁入豪門大族,隻求她能平安順遂的過一輩子。”
林樞最後盯著高萬薑的雙眼,極其鄭重的說道:“我知道玉兒終究是要嫁人的,也曾想過招贅之事,甚至想過就這麼養著她在家裏過一輩子好了,但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為什麼?因為她的人生需要完美,生老病死、婚喪嫁娶,是她該經曆的,經曆過後,人生才能不留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