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頭頂天花板上吊著的石材,被打磨得光可鑒人。
屋裏沒有顯眼的主光源,而是在這石材板的邊緣上隱藏了許多小燈,角度經過巧妙設計,讓奚天即使是這樣躺著抬眼看去也不會覺得刺眼。
“醒了?感覺怎麼樣?”關切的詢問聲從一旁傳來,語調溫和,奚天卻仍是從中聽出了隱藏得很深的那一絲嘲諷。
眨了眨眼睛,他撐著身下的椅子坐起,轉眼看去。
放平供他躺下的這個柔軟扶手椅放在窗邊,旁邊是看起來很有分量的木製書桌,上麵攤開一些書本紙張,依稀能辨認出紙張上歪歪扭扭屬於小孩子的筆跡。
龍影就正靠在這桌邊,帶著滿臉也沒有什麼不對,但就是莫名讓人覺得手癢的笑容低頭看來。
沒有回答他,奚天轉頭看向屋子的另一邊——視野所及之處,每一邊的牆壁都被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每一格書架又都被各式書籍塞得滿滿當當。
書與書的海洋之間,有個修長的身影正立在那裏,手裏飛速翻著一本沒有封皮的古舊書籍,腳邊還堆著一摞,高度已經超過了他的大腿,正往腰部邁進。
當然正是兩兄弟中新認識的那一個——龍吟。
見他的目光掃過去,龍影攤了攤手,難得貼心地解釋道:“試了幾種治療術都沒用,沒法讓它停止燃燒,也沒法加以治療……隻好先試試看能不能找到點相關記載。”
奚天便收回了目光,低頭看向自己。
他此時正赤著上身,不常見光的皮膚白皙得過分,肌肉不算明顯,卻修長而緊實,一看就是真正從實戰裏鍛煉出來的。
另一個佐證是盤踞在他身上各處的大小疤痕,都是些法術無法去除的惡性傷疤,精準勾勒了他自小一路成長的道路。
而與那些已經痊愈褪色的傷痕不同,在他心口處,有一小片色彩不同的皮膚,正隨著他的呼吸一縮一張,形狀似綻放的花朵,襯上深粉的色彩還頗有些美感,代表的意義卻比花朵要恐怖得多。
那是正在持續燃燒的火焰。
“感覺還好嗎?”
出聲詢問的龍影笑眯眯向他走來,邊搖頭歎著氣,“持續不斷灼心的痛,真虧你能忍得住。我都要懷疑你本職究竟是不是信差了,哪有信差身上會有這麼多傷的?”
奚天遵循了自己的直覺,一如既往沒搭理他。
倒是龍吟拿著那本像是手抄的書走了過來,邊柔和笑著:“確實很少見,不過想想是‘那一位’養出來的,就不那麼奇怪了。”
有和龍影的那次“交流”在前,奚天並不驚訝龍吟也認識自己爺爺的事,隻淡然抬起頭:“找到了嗎?”
迎上他的目光,龍吟嘴角仍然彎著,卻是遺憾地搖了搖頭:“完全沒有。隻找到一些能持續燃燒的火焰,但都和你們遇上的有些差別。”
奚天並沒有覺得多失望。
往大了說,世上奇怪的事情多了,他跟著爺爺學習多年,出門在外卻也遇到了不少從未聽聞的奇異現象。
往小了說,他自己就是天生擅長控火的妖怪種族,自然能看出這火焰之奇詭難解,找不到記載也很正常。
出門闖蕩,總是難免碰到各種意外,再強的人也會有翻車的時候,區別隻在有的最後能挺過去,有的不能……
所以妖怪們講求及時行樂,想到什麼就馬上去做,想去哪裏就立刻出發,想……見誰就立馬去找她。
但那樣未免太過自私。尤其那家夥,要是看出他受傷是因為自己,一定又會自責地往回縮了。
所以還是……
“嗯……”心口疼痛驟然加劇,奚天緊咬著牙,卻還是沒能忍住瀉出了一聲悶哼。
龍影立馬湊了過來,少見地顯出了幾分真實的擔心:“喂喂喂,沒事吧,小鳥兒?你可千萬別死在我家裏,那丫頭知道了一定會來找我拚命的。”
奚天躲開他攙扶的手,眉頭皺得更緊,額上有汗珠滾落,很艱難從牙縫間擠出了一句:“你……閉嘴!”
他隻好收回手,摸了摸鼻子。
龍吟卻漸漸皺起了眉:“等等,看你這反應,難道這火焰的強度和擴張速度會隨著你的情緒波動而變化?”
搖搖頭表示不知道,奚天深吸一口氣,漸漸緩了過來,重又直起身,挑了挑眉:“怎麼了?”
“我突然想到一個可能……”
說著說著沒了聲音,龍吟一下把手裏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手抄書拍在弟弟懷裏,越過他走向自己的書桌,彎腰在抽屜裏翻找了起來,“哪去了?我記得就是放在這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