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嗎？
是夢吧？一定是夢吧？如果不是做夢……如果連奚天都忘記了她……
如果所謂的詛咒，不是她預想的靜謐安逸的死亡，而是像現在這樣……被所有認識的人遺忘，甚至彼此都不再看得到對方的這種……更接近實際意義上徹底的“消亡”的話……
她要怎麼辦呢？
“不！不……我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快醒醒！快醒過來……求求你……”
不知什麼時候起，溫芷歆已經蹲在了地上，切斷了通話的手機被她抱在懷裏，手電的光芒照亮了以她為中心的一小片地麵，也照亮了伴隨她模糊的囈語一滴滴在地麵上擴大，最終連綴成片的小小水痕。
差不多就是在這時，她麵前不遠處，被手電筒光芒照亮的邊緣，她模糊得幾乎什麼都看不清的視野中央——
出現了一雙小小的布鞋。
哭泣的聲音頓了一下，溫芷歆抽了抽鼻子，甚至是下意識抬手拿袖子擦了擦眼睛，用清晰起來的視野再度確認過後，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這一橋段裏的驚悚元素。
終究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她心頭一緊，條件反射地就要轉身逃跑，一時卻忘了自己是蹲著的，這一動直接導致她失去了平衡，一下坐倒在地。
那剛升起來幾分的恐懼情緒在這一摔之下徹底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崩潰狀態被打斷後，近似破罐子破摔的詭異平靜。
索性也不再試圖爬起，溫芷歆就這麼大咧咧地坐在了地上，嘟囔著：“反正我現在的狀態也跟鬼差不多了，還有什麼好怕的……有什麼就盡管來吧，我準備好了。”
邊嘟囔，她一邊摸索到了掉下的手機，用手電去照那個突然出現在她麵前的小小身影。
穿著那雙小小布鞋的，正如預想的那樣，是一個小孩。一個剃著光頭、穿著僧衣、燙著戒疤的小男孩。
十多歲的樣子，清俊的小臉上帶著超脫年紀的淡然，被溫芷歆拿手電照著也不躲不閃，神態鎮定，倒頗有幾分高僧的氣度。
溫芷歆有些愣怔，她都已經準備好要受一次驚嚇了，結果卻看到了這樣甚至還挺安撫心靈的畫麵……實在讓人有些啞然。
想想也是，這裏終究還是在般若寺內部，連龍影行動都得小心翼翼的地方，又怎麼可能會有什麼傷人的惡鬼隨意出沒？
想著便忍不住笑了，她勾起嘴角，聲音由於剛哭過還帶著些微的沙啞：“小朋友，晚上不睡覺出來閑逛，可是會長不高的哦。”
……雖說鬼魂好像本來就沒有長高這種概念。
本想著對方應該不會搭理自己，溫芷歆說完話便自顧自撐著地板打算起身。
卻見男孩眉頭微微一皺，接著同樣很有高僧範兒地搖了搖頭，緩緩開口，童音清冽，吐字和腔調卻都是十足的大人口吻：“雖是邪物，但猶有益處，可網開一麵。”
“什麼？”他的話雖然不長，但溫芷歆沒有心理準備，又正忙著起身收拾自己，一時間還真沒聽清。
沒等得到回應，忽然，她垂下的左腕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似的，一下子銳利無比地疼痛起來！
“嗷！”疼得嚎了一聲，溫芷歆一時也顧不上繼續去追問了，轉過身便拿起手機向著自己的左腕照去。
手電的光芒映照下，她手腕上幹幹淨淨，隻有細細的蛇形銀鏈血之吻盤踞在那裏，沒有別的東西，也沒有突然出現的傷口。
但就是有股冰錐般的疼痛感久久未消，甚至還有向上擴散的趨勢，帶得她小半個左手臂都開始麻了起來。
“奇怪……”邊“嘶嘶”地倒抽著涼氣邊這麼嘟囔著，溫芷歆收回目光，正想問問那個小和尚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卻才發現眼前已然空空蕩蕩，並沒有出現過什麼的痕跡。
一時間對這種“剛才還在的人現在卻消失了”的情境有些ptsd，溫芷歆抿了抿唇，竭力說服著自己——
對方一個小孩子，這麼晚還獨自在外麵轉悠，一開始出現的方式就很詭異，又能被這種狀態下的她看到，顯然不可能是活人，所以現在突然消失也是很正常的事……
絕對不是她身上這詭異的狀況又再度惡化了！
否則，要是以後連鬼都看不到……那也太悲慘了。
半是自嘲半是苦澀地想著，溫芷歆拿起手機，剛想要再仔細照照手腕，看看是不是被手鏈遮住的地方受了傷，冷不防手機卻一下響了起來，悠揚的樂聲在寂靜的黑夜裏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