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衣閣,此時繡娘們正忙著手上的活計。
內室的屏風後,一隻素白的手上捏著一張皺巴巴的宣紙,上麵寫著彎彎曲曲的字。任羽強著眉辨別了一番,這詩句——熟悉極了。
這是她方才在韓淮屋子裏麵撿的紙團,要知道韓淮一向隻在書房辦公。這紙團出現得蹊蹺,任羽不動聲色地將其撿了起來藏在了衣袖裏,沒有向韓淮提起。
觀這字跡拙劣得很但使用力氣的方式不會是小孩子,為何出現在臥房呢?
不會是那個婢女寫的吧?
嬌美的少女咬了咬唇瓣,心裏的疑慮更甚。方才自己放下身段親近韓淮,對方的神色並不歡喜,這對於她來說很是挫敗。
她隻不過有了婚約在身上,韓淮就對她改變了態度?美目裏逐漸攀升著怒氣。
想起在她情竇初開之時,母親對她說:“任羽,男人啊喜歡的隻有女人的嬌態。他們喜歡若即若離的曖昧,不要對他們表露真心,看著他們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就好。”
而理解這些後,任羽成功地讓本來隻是將她當做妹妹一般照料的韓淮,逐漸地變成男女之愛,如她所願地一心隻在她的身上。
不,她才不要放棄韓淮。這個下賤婢女她一定要找出來!
任羽攥緊了手,尖銳的指甲深深地紮著掌心,刺痛讓她的情緒冷靜了下來。
“淮哥哥,這輩子你的心隻能是我的呢。”她撫摸著柔軟的綢緞,將臉貼在上麵,輕聲呢喃。
這廂,韓淮倚靠在床欄上,身上的疼痛平複了下來,腹部的傷口幸運地沒有滲血。他垂著頭回想方才發生的一切,隻覺得不可思議。
他為何要心虛?他分明對那名叫阿滿的婢女無任何情愫,卻在聽到任羽的聲音時竟隻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阿滿被任羽瞧見!
可任羽妹妹是那般明事理的人,隻要向她解釋一番,瞧見了又如何?
韓淮一時之間對自己的行事有了困惑,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對任羽的情意……
若真的這般,那麼任羽值得他冒險得到嗎?
畢竟國師的占卜沒有哪一次有失誤,國祚與皇帝的姻緣有關聯,他的替嫁計劃若是被人發現……父親怕是第一個要罵他亂臣賊子吧?
周晏明明隻是個傀儡皇帝,父親卻待其如同親生兒子一般,對其比他還要好,可笑至極。
想起過往,韓淮眸子晦澀,陡然間,心神一定:既然這一樁屬於周晏的婚事被破壞就會國亂,那麼——他取而代之的機會不就來了嗎?
祈天宮
外型與尋常道觀一般,不同之處在於觀內立著那座高高的觀星樓,國師夜觀星象所用。
朱紅長廊繞著一湖碧波,兩隻白鶴梳理著翅膀。
此時身著白袍的老道臉上神情淡漠,一副勘破世俗的高人相。
隻見其一手隨意地拿著拂塵,一手端著一盤蜜餞,腳步匆匆地朝著長廊末端的亭子去了。他邊走邊嚷著:“小皇帝,別亂動我的棋啊?私下悔棋羞羞羞!”
五官精致,俊美卻帶著些許病氣的少年無奈地朝老道的方向攤手,無辜道:“國師,朕未曾悔棋。”
更何況,這棋盤上的局麵還有悔棋的必要性嗎?
白子已然將黑子逼入絕境。
“當——”盛蜜餞的果盤落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國師壓了壓衣袍坐下,懶散地依靠在憑幾上:“小皇帝,做人要誠信。你看,這步棋不是你偷偷下的嗎?”他將自己下過的黑子拿了起來。
抬眼便見周晏無言地看著他,國師絲毫不心虛:“哎呀,這步棋也是你偷偷放的吧?”說著又悔了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