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前方已有人對他們虎視眈眈,綠蔭半掩間,一輛軍用車勻速行駛在山間小道上。
此時正值春暮,偶有蟬鳴,窩在副駕駛裏腰酸背痛地睡了一路,雲蒸忽然從夢中驚醒。
她忽地直起身子,杏眸滾圓,裏頭殘存著一絲驚懼。
……又做夢了。
這次她沒夢到任何一個熟悉的人,和上回一樣,她依然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圍觀了一個瘋子企圖用自己發明的試劑將一城的百姓變成喪屍的過程。
滿城的人在飲下投有變異試劑的井水後,在家裏翻滾中痛苦地哀嚎,他們麵色猙獰地企圖用僅剩的神智與腦海中莫名其妙的變化作鬥爭,然而試劑效果霸道,任憑他們怎麼掙紮也無濟於事。
少數的沒有飲下試劑的幸運兒還來不及反應到底發生了什麼,便被身側紅著眼睛的親人撲到、撕咬……然後,再次一家人“團聚”,成為行屍走肉般的同類。
那是一個於蘭城基地居民來說最黑暗的一夜,而他們終究也沒能等來天明,夜色遮掩下的蘭城中搏擊、求救聲徹夜未消,卻難逃有心人的早有預謀。
甚至哪裏還有什麼“蘭城”,不過隻剩下一座被毫無理智的新晉喪屍們侵占的死城罷了,後來這裏成了末世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喪屍們的大本營。
依然半透明一般浮在空中的狀態,雲蒸見證了蘭城屍化的整個過程,卻與蘭城人相顧不相識,無人能看見她,她也碰觸不到任何人。
白天還是整座城開宴慶祝的喜氣洋洋,入夜卻成了一場單方麵的屠殺,雲蒸拚命地阻止,卻無濟於事。
看著老人被狂躁的親兒子捏住脖頸,雲蒸無力地癱坐在客廳的地上,麵色蒼白。
除了第二日衣冠楚楚地從蘭城離開的白大褂男人,再無一個活人。
這是雲蒸第二次見他,不再徒勞地試圖攻擊男人,雲蒸從地上掙紮地站起,然後奮力跑到男人的正麵,她想見一見這個人麵獸心的家夥究竟長什麼樣,卻不知為何怎麼也追不上。
男人越走越遠,雲蒸幾乎要絕望了。
卻見男人出乎意料地轉過身,對著死氣沉沉的蘭城玩味一笑,他背後是驟然大盛的陽光,雲蒸依稀看見他對著自己親手造下的殺孽彎起的唇角。
他從中隻得到了心滿意足的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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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瞥見身側的小姑娘微微得打著顫,岑汀眉頭一擰。
將軍用車調出自動駕駛係統,岑汀柔聲詢問:“怎麼了?”
聽見男人沉穩的聲音,雲蒸脫力地長出一口氣,仿佛遊魚重歸大海,她努力牽起嘴角,“沒什麼,又做噩夢啦……”說完仿佛極難為情地低下頭一般。
掩在裙下的手心用力地攥緊,她咬著唇克製住心底揮之難去的驚悸,不過是一個夢,她不想讓岑汀擔心。
雲蒸低著頭,睫羽微顫。她再次睜開杏眸,便看到一隻嫩青色的糖果袋出現自己眼前,包裝完好,顯然是精心準備的。
怔怔地看了幾秒,雲蒸才舉起小爪子,結果護在懷中,連同殷紅的眼角一起。
“本來我是要草莓味的,但是老板說自己家閨女那天七歲生日,小壽星心心念念盼了好久,我就不好意思和他爭了……這個是蘋果味的,我小時候吃過,記得很甜,你要不要嚐一嚐?”
岑汀聲音裏隱含一絲小心翼翼,他擰著眉,聲音近乎低不可聞:“早知道多花點貢獻點也得把另一袋帶回來……”
“撲哧——”雲蒸聽著男人認真的聲音,笑意盈滿汪著水色的杏眸:“你怎麼拿我跟小孩子比呀?還這麼偏心,幫我和七歲小姑娘搶糖吃,贏了也勝之不武……”
清脆的笑聲傳入耳中,岑汀微不可查地鬆了一口氣。他掃了一眼樂不可支的小兔子,目光輕輕略過她淺栗色的柔軟發頂。
男人心道,在我這裏,永遠是你贏。
雲蒸哪裏還想得起來什麼白大褂男人,她興衝衝地撕開糖紙,順著齒痕剝開一顆投入口中,嫩青色的水果硬糖將雲蒸頰邊撐得鼓鼓囊囊的,蘋果的甜香頓時占領了雲蒸的所有感官,清甜中裹挾著一絲微微的酸,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甜意在唇齒間漫開,雲蒸幸福地眯起雙眸。
……又勾得她想吃空間裏的大蘋果了呢!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熟呀,雲蒸早就發現空間裏的季候和外麵不一樣,也不知裏頭的東西一年能熟幾次,但是真的好想吃鴨,吸溜口水。
好不容易從幻想中脫離出來,雲蒸捏了捏糖果袋,舌尖繞過糖果含糊不清道:“你次不次呀……”
岑汀早就注意到她喜歡這糖喜歡得不得了,哪裏舍得跟她搶食,小姑娘親自相邀已經讓人感動了。
他笑了笑:“不用,你自己吃吧。”
可是他剛才明明說,小時候吃過,很甜……雲蒸眼珠子轉了轉,見他認真開著車,便悄悄側過身。
“呐——已經撕了,我的還沒吃完,你快點吃掉!”雲蒸捧著圓溜溜的糖果到他唇邊,顯然不依不饒。“你專心開車,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