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郎、餘二郎你倆說句話!”
楊七之妻乃本鄉遠近聞名的悍婦,狗見了都夾著尾巴。
臨安發瘟時,曾有疫鬼上門討飯,被她揮拳打跑,眾鬼直呼‘悍婦好煞氣’。
眼見楊柳氏門前論理,大郎二郎心都發怵,主要是自覺理虧,愧對楊七兄弟。
大郎上前道:“七嫂可否進屋敘話?七兄弟被趕回,的確都怪我娘,叫兄弟受牽累。兄弟若願意,就隨我家做豆腐……”
楊七一聽不太情願,他在縣衙雖是下人,卻在鄉裏有顏麵,叫他跟著做苦工,他接受不了。
其妻楊柳氏更不同意,兩手掐腰,大聲道:“哪個要給你家當苦力?就在這說,叫鄉人都看看聽聽你一家都是何人。”
二娘妻子跑出來,笑容迎說:“我說誰這麼大嗓門,原來是七嫂來了。”
“此事我家有商量,方才大哥話沒說對,可不是請七哥來下苦力哩。”
“七哥如何也算得上衙門公人,拉磨這些賤活,怎是七哥做的?”
“我家想的是,請七哥做‘管事’,隻管給城裏送豆腐,與酒樓掌櫃打交道。”
“若管得好,能分得一成利,哥哥嫂嫂意下如何?”
她這話全是自己臨時所想,都沒與家人商議。
是為了安撫楊柳氏,免得她亂嚷嚷,懷了餘家名聲。
楊七幾分心動,其妻亦收了怒火,對視一眼做思量。
餘家豆腐現在營生甚好,一天能入賬一兩銀子,倘若真分一成利,那可比縣衙掙錢多,且不失體麵。
二郎娘子杏眼察言觀色,又添美言好話,幾句話便把楊家夫妻炸毛給捋順了,跟著進屋敘談。
楊七在悍妻身後挺胸抬頭,頗有些‘狐假虎威’。
鄉裏人都笑,旁觀的一老一少亦含笑攀談,誇讚二郎妻之聰慧。
老者道:“悍婦攜弱夫前來,如虎下山索食,稍有不慎便會暴起。而餘家男子皆是牛羊,唯二郎娘子是隻狸……”
“小狸見虎不怕,靈巧用心,智解急危。”
“此民婦,勝過萬千書生。”
少年點頭說:“這場見聞老師可著入書中,添成典故,篇名不妨就叫《小狸伏虎》。”
老者拂須道:“可以添作典故,不過要先問個明白,餘家老母如何使楊七失了差事。”
說話,他們便尋周圍當鄉人打聽起來。
此時,餘家東屋裏,豆腐婆餘氏低頭坐在窗邊,兩眼垂閉,好似睡著。
身旁站著兩道陰魂,形影模糊,似一男一女,皆裹香火氣。
方才楊柳氏在門口論理,他們便隔牆窺聽,各生煩躁憂慮。
眼下二郎妻安撫了那悍婦,也不能解他們心煩憂慮。
女子問:“師兄說現在當如何?”
“楊七被趕出縣衙,我倆失了眼線。今又遭官家拒之門外,再想借餘氏之身去縣衙也不能了。”
“楊氏腹內是何症狀,你我也不知曉。”
“若真是煉法不當,使其掉了腹中子。”
“你我前後一年多的苦功可就前功盡棄了。回去後,要遭香主問罪。”
男子說:“絕無可能是煉法出錯,興許是豆腐寒性大,夫人連日食用,受不住這寒性……”
“不如你今夜去趟縣衙,窺察她腹中症狀,回來思慮良方給她醫治。”
“下個月,楊氏就要產子,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這胎,得了此子後立即回揚州!”
女子聽後緘言不語。
男子立即改口道:“今夜我與師妹同去,如何?”
女子這才開口說:“此去縣衙,請師兄留意周遭,定要謹慎,莫被他們眼目看到。”
“師兄要知,官家與劉奉義交好。”
“劉奉義乃真學士,他夠明察秋毫,身邊亦住有鬼神,不比凡俗。”
“若今夜他在縣衙,你我絕不能去,不然讓他察見端倪,我倆之事便會敗露。”
說著,她坐回豆腐婆肉身。
男子立身沉思半晌,化一縷煙鑽入東牆米缸下麵。
缸下地裏埋著一個小木盒,七寸長方,裏麵躺著全身青灰死嬰。
男子陰神鑽入其腦,死嬰翻開眼皮,一雙重瞳散發屍魄毫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