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秉昆狼吞虎咽的吃著飯,周媽的眼神越發的柔和了,但是突然地又來了一陣兒心酸,周媽把臉背了過去,偷偷地抹了抹眼角的淚花。這短時間可算是苦了秉昆這孩子了,以前家裏的肉票每個月都是按時買,時不時地給菜裏加點葷腥。現在呢,為了給自己家的老頭子還有大兒子攢著,這老小兒啊,是好久沒有開過葷了,以前沒覺得有什麼,但是現在看著秉昆,突然的就有些心疼。
“誒,對了,媽,你吃了沒呢?”
周秉昆一邊往嘴裏塞著,一邊問道。
周媽忙調整好自己的情緒,伸出手就朝著周秉昆拍一巴掌,不過看那手掌輕飄飄的就知道,壓根兒沒用力氣。
“吃飯的時候不說話啊!媽吃過了,在家裏吃的,你吃的時候慢點兒!”
“誒嘿,媽,你也嚐嚐!”說著周秉昆便夾起了一筷子雞蛋遞到周媽麵前,周媽說吃過了,但是按她的性子肯定是不舍得吃雞蛋的。
“媽不吃,媽不吃,都跟你說了媽吃過了,你這孩子...”
周媽忙把頭往後一仰,擺手拒絕道,最後實在拗不過周秉昆,才無奈的吃了下去,雖然隻是一塊雞蛋,但是仿佛是比蜜糖還要甜,一直呀,甜進了周媽心裏麵!
“對了,媽,你看我這都掛完水了,要不今兒個就出院吧。”周秉昆一臉期待的看著周媽,畢竟現在在這住院,沒有電視、沒有手機、連本書都沒有,隻能看看報紙,什麼都做不了,簡直像是在坐牢。
“這可不行,醫生說了雖然沒有骨裂,但是還是希望你能住一晚再走,所以啊,今天晚上你就老老實實的呆在這裏,聽見沒有!”
周秉昆還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的啊!
等周媽走了,他就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醫院的病床上,冷冷清清,空無一人,呆呆地望著窗邊的月光。
周秉昆當然不是在傷春悲秋,他可沒那閑工夫,他隻是在想以後的事情,既然重來了,他總不能在木材廠守著一輩子吧?擁有著舉世無雙的曆史前瞻性的他可是清楚地很,現在這公家的飯看著還挺香,甚至到2022年,那公家的飯碗依舊很香。
但是,再過個十一二年,國營工廠將迎來一場轉型,尤其是作為老工業區的吉市,那將是一大批的工人下·崗啊!吉市還在爭著去掙那一個月三四十塊錢的工資的時候,南方沿海地區深市,那邊做銷售跑業務的一個月運氣好都能弄出來一個萬元戶!
周秉昆現在再怎麼說那也是見過世麵的人,就算他有幸保住了工作,能一直那麼幹下去,但是見識過大海遼闊的魚,還能忍受積水窪的淺薄麼?
明知道能夠把握住一個騰飛的年代,明明能夠插上一雙翅膀,難道還要做一隻井底的癩蛤蟆麼?
更何況...
周秉昆小心的從懷裏拿出來那張皺巴巴的紙,一點一點的撫平,然後仔細地、認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閉著眼都能把它們背了下來,然後用茶杯裏的水把紙張浸濕,一點一點揉碎,碎到成為一團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