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挽還沒有從哥哥離開的悲痛消息中反應過來,此時晏遲這麼一說,她才忽然想起來似的,悲從中來,便是又要哭。
哥哥是離挽在京城中也是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這麼多年都這樣相互扶持著過來了。哥哥很早就在規劃離開清風樓以後的生活,他說,隻有離開這裏,才能做自由的人。
和哥哥一起做自由的人,是離挽在清風樓熬過一天又一天的唯一念想。
可是如今,這最後的念想也沒有了。
裴青枝很是害怕女子哭泣。因為她前世在後宮中見過太多太多了。
晏遲全身心都在裴因身上,那些達官貴人想盡辦法把自家的女子送進皇宮,希望她們能夠用轉瞬即逝的青春年華為家族博得榮光。
可是——沒有一個人成功。
那些女子中,有的人早已心許他人,有的人不願在深宮虛度一生,絕望到了極點,她們便會哭泣。
哭到悲傷的時候,甚至還會來找同樣不受寵愛的皇後哭訴。
久而久之,前世的裴青枝大部分時間都在安慰那些傷心的宮妃。
她那時還天真地以為,晏遲或許會看著裴家和這麼多年的麵子上,保留她的後位。哪裏曉得,裴青枝的下場最後連那些宮妃都不如。
想起往事,裴青枝忽然覺得記憶中的晏遲和現在的晏遲不是一個人。也是,那樣陰狠絕情的晏遲還在很多年以後,現在一切都為時尚早。
裴青枝看著現在一臉純良無害的晏遲,更加堅定了要努力獲得好感度,然後離開這個家夥的決心。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很顯然是失去了哥哥,正在哭哭啼啼的離挽。
安慰人嘛,那麼多年,也算是練出本領來了。
裴青枝深吸一口氣,走到離挽麵前道:“姑娘,你不要哭了。你想想,你的哥哥如果看到你今日的模樣,該有多傷心。”
離挽聞言,愣了一下,哭得更加傷心了。
裴青枝發現,自己好像對自己安慰人的本是略微有點誤解。
晏遲也走過來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看你是想在這裏一直哭,還是想配合我們調查你哥哥的死因。”
離挽這才抬起頭,睜開哭腫了的雙眼。她如今離這對夫婦二人很近,便能發現這二人身上穿著皆是不俗,定是京城裏頭有頭有臉的權貴。
離挽當即便磕了一個響頭,地上雖有地毯,但也發出了厚重的響聲。
裴青枝連忙扶起她,就聽得離挽斷斷續續道:“兩位貴人今日……的恩情,小女,小女感激不盡。”
裴青枝這時終於感覺到自己的演技有了用武之地。她善解人意道:“你哥哥曾施救於你我二人,我們夫婦倆如今幫助你找出害死你哥哥的仇人,是我們在報恩才對。”
離挽迷茫地抬起頭。哥哥救過別人嗎,為何從未聽他說過?
裴青枝又道:“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正是因為此事過於凶險,你哥哥定是不願告訴你讓你擔心,你才會不曉得的。”
離挽點點頭。
裴青枝接著柔聲道:“那次我與夫君從城外回京,因為已經晚了,隻好借宿農家。誰知那農家並非善人,想要加害於我夫婦二人。那次又正好沒有帶仆從,當真是十分危急。好在你哥哥那時路過,出手相救。”
“那之後我與夫君便一直在尋找恩公,今日終於得到消息,恩公卻是……不在了。”
說著,裴青枝似哭似歎地拿起帕子點了點眼角。
其實這些事情是晏遲的人找清風樓的人問到的。這裏管事的說,前些時日離宋不知出去辦了什麼事情,一些血汙地回來了,在屋裏躺了三日才勉強下地,半月才好。這件事,清風樓內一直瞞著。試想,一個小倌,怎會平白無故地染上血汙?因此此事就連離宋的親妹妹離挽都不知曉。
可如今離宋命都沒了,清風樓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
而裴青枝和晏遲,正是利用了此事。
“我就說那次哥哥怎麼消失了許久,原來是在養傷……”離挽說著,又是要哭。
裴青枝連忙止住她,說:“我夫婦二人在京中也認識些朋友。因此恩公的事情,我們定當全力以赴,還他一個公道。”
說著,晏遲身邊的下人拿出了一個木鐲子。
“這是,我送給哥哥的!”離挽驚訝,拿起那枚木鐲子細細端詳。
晏遲點頭:“你哥哥那時走得匆忙,落下了。”
離挽這便完全相信了眼前的兩人。
倒是裴青枝在心裏歎氣。離挽如何會知道,這其實是宮裏的人在死去的離宋身上翻找出來的。
這個姑娘送給哥哥的木鐲子,他永遠也無法再戴上了。
這邊離挽終於整理好了情緒,開始慢慢將她和哥哥的故事說給裴青枝與晏遲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