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雷……劈下個什麼東西?!”
直劈而下的巨型竹板是算命先生算卦用的那種竹簽子,簽上卦爻發出淡金色的流光,被雷劈下的慘白人影正端立在一根竹板的頂端,衣袂飄飄。
月不開措手不及,依靠圓光咒維持的實況直播竟然被那從天而降的一掌拍碎了鏡頭!下一秒信號掐斷,之前的錄屏視頻也被自動粉碎刪除。
於此同時,被撞毀的“中國棍”大廈恢複如初,傷亡人員盡數回到工作崗位上,不痛不癢、沒病沒災。
全地球的網絡中關於“b城驚現禦劍飛天男”的所有詞條、視頻,連同全人類腦中對於這個下午發生的超自然事件的記憶,一概被那一掌的力量抹殺。
就算是劉健本人,也不會記得自己曾經當著全天下的麵,牛氣哄哄地喊出“我老婆是小龍女”這種極度羞恥的話。
地球歸於平靜,仿佛人間一場驚天動地的震蕩不過是“閑來推日影,無事起秋風。”
唯獨月不開撐在桌案前,身子不由得簌簌顫抖。他什麼都沒有忘記,在圓光水鏡被拍碎的最後一刹那,他看到了一隻手,那隻左手的小指上有一枚血玉指環。
指環。是那枚指環!
纖細而絕豔的紅色圓圈映在月不開眼中,猶如指紋解鎖一般喚醒點滴染塵的往事。刹那間,千年往事倒灌腦海。
他回來了!!
月不開攥緊的拳頭猛地砸在桌案上,缸中金魚躍出水麵,一如故鄉曾經“金泉玉映、赤水丹砂”中的錦鯉躍龍門——隻有故鄉的赤水丹砂,才能造出指環上那一抹絕豔的紅。
指環是他親手給那人帶上的。他從沒對誰這麼動心過,動心到給要用戒指把人圈起來,打上自己的標記。
當翻湧的心潮逐漸平息,月不開感覺自己仿佛豪飲了一壇陳年老窖,對著壇底凝結的酒石竊竊發笑。
“兜兜轉轉上千年,合該我再遇上你。”
菱花窗外天色漸晚,月不開奪門狂追出去。
傍晚18點34分,人間所有的欲望和奔波似乎都被凍結在了晚高峰裏。b市二環的車流緩慢如鱉,隻隻高傲地翹起屁股,一串尾燈爆紅。
車流之上,過街天橋人流不息,眾人無一例外,都不記得今天下午在這個路口天橋附近發生的“禦劍飛天程序員”事件。
天橋上一位二胡小哥兒頗為惹眼。他穿西褲蹲馬紮,帥得雅痞。褲管繃緊,露出一截腳踝,更顯出兩條無處安放的長腿,正是月不開。
他手中調弦定調,端著半吊子的架兒,一把弓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鋸弦。
甭提,隻比隔壁野貓叫春順耳一丁點。
路過的人頻頻皺眉,翻白眼的、罵咧咧的、吐唾沫釘的,各色人物都有。月不開全然不在乎,一雙眼隔著圓片墨鏡,目光如同夜裏餓狠的狼,像是能夠物色行人的靈魂。
風起,他遠遠看見打天橋北邊來了個穿古裝的短發青年,手裏攥了筒卦簽,那人一身皎月白,縞衣寬袖,左手小指上那枚纖細的血玉指環若隱若現。
月不開手中琴弓隨呼吸一同急促起來,繃散了一根琴絲,二胡聲戛然而止。
周圍的噪雜的車流人流聲充耳,可他隻能聽到那人的腳步聲,似乎靠近的每一步都踏在他心上,蕩起無限漣漪——
一步春來,二步花開,三步芙蓉帳,四步良宵暖……月不開耳根發燒。
他本以為自己不至於如此沒出息,可偏偏移不開眼,目光焊死在白衣人身上似的,竟有種身處婚禮,手捧花的白衣愛人向自己款款走來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