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弄清楚陳家鑄鍾背後的隱情並不是難事,大不了回陰間一趟,挑幾個年代符合的鬼問問。
陰渢更加在意的反而是兆家傳承“過陰使”的事情——青銅扣隻有49個,相當於隻有49張牌,每個牌麵上的人物不固定,這就意味著曆屆過陰使的人數總和遠遠超過49人。
而且,過陰使是隔代繼任……陰渢在袖中掐指計算,兆家曆史久遠,不知道第一代過陰使能追溯到哪個朝代。
如此龐大的違法組織居然在我眼皮下存在了這麼多年,陰陽司那幫鬼都是吃閑飯的?沒查出來?還是知情不上報……
陰渢緊鎖的眉間逐漸舒展,笑意微妙:如果是知情不報的話……
“陰大人?”月不開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手輕點,我這茶杯子有年頭了,不便宜,您別給捏碎嘍。”
陰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握杯子的手確實過分用力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眼中隱隱泛紅。月不開都看在眼裏。
送走兆瓊之後,鬼董茶屋前門落鎖,月不開不放心,又多加了一道結界。
“封這麼嚴作什麼?”陰渢問。
月不開說:“怕再有人來,打擾你休息。”
陰渢道:“人已經來好久了。請進來吧。”
月不開拔掉插在門縫裏的竊聽器,衝樓上喊,“下來吧小柒爺!”
鬼董茶屋隻是一樓的門店,上麵五層是普通居住區舊式的單元住宅,二樓外掛的空調機箱上有一個活似“思想者”雕塑的人影,正是柒陸叁。
他蹲在上麵一個多小時幾乎被凍傻了,被月不開拽進屋裏,牙齒仍止不住的打顫。
月不開塞給他一隻暖手爐,把竊聽器一並丟給他:“你在部隊裏練了幾年,身手不錯麼,方便你扒人家房頂?”
柒陸叁摩挲著手中暖爐,時不時湊在鼻子前嗅嗅,兩眼放光:“這東西乾隆禦用的吧?開爺您這兒全是寶貝!”
“說正事!”月不開照他屁股下坐的墩子踢了一腳,“你大晚上跑我這聽牆角,幾個意思?”
實際上,小柒爺隻知道兆瓊之來鬼董茶屋送古圖殘片,兆瓊之召陰魂的時候,陰渢早已發覺屋外有人盯梢,所以暗中加設結界,柒陸叁和刑巴什麼都沒聽到。
“你想聽點什麼,我給你現場演一個?”陰渢說。
小柒爺縮脖子。自從見了陰渢喝酒瘋魔的樣子,柒陸叁心裏有些怕他。如今被人從二樓揪下來,他更加知道這位麵嫩的小爺不是等閑之輩。
小柒爺認為自己潛蹤匿行的“忍術”還不賴,他在部隊裏時參加過野外拉練,比力量、比耐力,他這樣的小身板都不占優勢,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是躲。隻要柒陸叁躲起來,十個教官都找不到他。
他萬沒想到自己蟬聯三十年的“躲貓貓冠軍”居然栽在陰渢這裏。他哪裏知道陰渢就是貓。
“渢爺,您怎麼發現我在這兒的?”柒陸叁靦腆問道。
“你有呼吸聲。”
小柒爺不解,他明明已經很注意控製了,呼吸聲微乎其微,不會真的有人會說“你的呼吸聲吵到我思考”這種僑情的話吧?死人才沒有呼吸……
柒陸叁心裏的想法完全呈現在臉上,一條一條飄過,陰渢讀得津津有味。
對陰渢耳而言,隻有沒有呼吸的死物是絕對安靜的。
“你的功夫還差一些,你上麵那位比你強多了,”陰渢似笑非笑。
“我上麵?哪位?”柒陸叁抹了一把臉,“不對,渢爺,我才是上麵那位啊。”
月不開摁著他的後腦勺推出門去,“混小子說什麼呢!你自己往上看!”
柒陸叁被風吹的趔趄,仰頭看了半天才發現三樓的空調外掛機箱上還蹲著一個人,就在二樓機箱的斜上方不遠處!柒陸叁蹲了一個小時,居然完全沒有發現!他不僅感慨:“好一個黃雀在後……”
“那位也下來吧,進屋喝茶,”月不開喊了一嗓子。那人雙腿一飄,從三樓落地如春雨——潤物細無聲,頗有高人風範。
小柒爺見那人樣貌頓時渾身一顫,想起了幾天前被鞭子支配的恐懼。在上麵監視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陳三爺身邊那個胸肌發達、卻氣質儒雅的打手刑巴。不過有月不開撐腰,柒陸叁心裏多少硬氣一些。
刑巴不說話,僅對月不開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都是老相識了,”月不開請人進屋坐,“小柒爺,我還納悶陳永渠怎麼這麼容易放你出來。看來你前腳剛走,人家就跟來了。”
他轉臉給刑巴上了一盞茶,“柒陸叁是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沒別的毛病,就是從小腦子缺弦。有勞您費心了。”
小柒爺臉更苦了,一雙狗似的下垂眼中滿是無辜:“哎呦聽聽這是人話麼這?有這麼損人的麼?開爺,您不愛我了!”
“嘖,怎麼還嬌起來了?柒陸叁,三十歲的爺們兒撒嬌不叫撒嬌,你這是犯賤。”月不開奮力懟回去,哪知道對麵陰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嗆的茶水衝進鼻腔裏,咳嗽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