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那人以後,蘇簡一時想不明白,皇上叫自己去給顧凡苼送口信,是在試探蘇家人的忠心,還是真的因為,自己是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最終他選擇相信自己的姑母。姑母那日提點的話他斷然不敢忘記。所以不過幾日,他便悄悄離開京城,前往草原一族所在的小鎮。
等待幾日,果然像皇上預計的那樣,顧凡苼一行在出城門的時候被草原族人攔住,再然後,他跟著顧凡苼回到住所,小心翼翼的在窗外點燃了一炷香。
現如今看來,他完成的好似不錯。蘇簡閉上眼抬頭向著太陽,滿意的露出了微笑。
另外一邊,皇後定定的站在琴師身後,安靜的看著這一幕,半晌,方才繞過去。也不叫人傳,坐定後含笑開口:“何時如此開心。”
“皇後娘娘吉祥,”蘇簡轉過身,落落大方的朝著屏風後的皇後請安,而後不緊不慢的回答,“草民在聽琴。”
“聽琴何歡之有?”
“無歡便是有歡。”
好一句無歡便是有歡。皇後看著屏風後的身影,在心裏感歎道。麵上卻沒有表露出來,隻是不著痕跡另起了一個話頭:“本宮摹了些字,總感覺不得要領,你且看看,是哪裏出了問題。”
碎玉姑姑領命帶宮女轉到屏風後,將臨滿字的宣紙打開給蘇簡看。
後者把手一背,一個字一個字細細的瞧,看完,回話道:“回皇後娘娘的話,這字初看倒是不錯,隻是最後收筆不夠果斷,毀了整副字。”
碎玉姑姑見蘇簡不再看這幅字,馬上收起來,站回皇後身後。皇後從碎玉姑姑手中拿過那副字打開來,問道:“是麼?你且寫一寫給本宮看看。”頗有興趣的樣子。
蘇簡拿起筆很灑脫的寫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將皇後臨摹的下半闕寫了出來。
一尾魚從湖麵跳將出來,再摔回去,啪的一聲,碎在遠遠飄來的琴聲中,皇後在這些聲響中聽蘇簡對她說:“收筆不可猶豫,要似剛才那魚般,起落要快。”
皇後點頭,賞賜無數,送蘇簡離宮不說。
是夜,皇上來落鳳宮用晚膳,膳間提及蘇簡入宮之事,皇後一一訴之,另拿一副字給皇上看:“臣妾回來照那孩子說的寫了一副,果然大有進步。”
皇上喜不自勝,連喝幾盞果酒,再賞蘇簡無數珍寶不提。
皇上從皇後處回禦書房後,看半晌奏折,屏退左右,叫步公公出去守著,自己將舊書取下,按下凸起。在地宮中,他取出一封信看完燒毀,再寫一封信放回去,方才退出來,回殿入寢。
夜半時分,一鬼麵人將信取走,第二日,又把什麼東西放了回來。
信最後傳到了顧凡苼那極擅易容的手下手中。他看完信,連夜做出幾張不同樣貌的麵具,同使用方法一並留在房中,在黎明時分離開三王府。
在顧凡苼發覺手下不辭而別的同時,他聽到步公公奉皇上命給秋月送來一盅禦賜黃金乳鴿汁。待公公走後,他趕去看,見那鴿子被砍得塊塊分明,瞬間變了臉色。
乳白的湯汁點綴著幾粒紅枸杞,軟嫩的鴿子肉香撲鼻而來,秋月想起自己在宮中的生活,不由食指大動,正喝著湯,看到顧凡苼進來,趕忙另盛一碗。
顧凡苼用湯匙再三撈起鴿子來看,像是極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並沒有接過湯碗,隻是匆匆回屋貼一假麵離開。
秋月不知道顧凡苼在做什麼,隻是覺著事出反常必有妖,急喚過如容將此處發生之事報與主上。主上神通廣大,如若有事,必能迅速化解掉。
秋月這般想著,一麵喝湯,一麵踱步到白芷麵前,摸著白芷的小腦袋。她看著天上掛著的明晃晃的太陽,少有的覺著人間美好。
京郊,顧凡苼悄無聲息地飛進一個破舊小廟,昏暗的廟內,背著門跪著一個衣不蔽體、脊背筆直的老和尚。
那老和尚聽見背後的動靜,依舊平和的跪在佛像前,平心靜氣的敲著木魚,念著佛經。待他做完自己該做的功課以後,方才緩緩問道:“施主所來何事。”
顧凡苼合起手掌,朝著前方施禮,不知道是在拜佛像,還是在拜和尚,表情看著倒是虔誠:“心有疑惑,不知從何解。”
“解或不解,解,為解。”和尚不正麵回答,繞著口的說道。秋冷香要是在這裏話,便會聽出來,和尚說的是與其瞎想,不如去做。
也不知道呆瓜顧凡苼是否聽了出來。
說完,老和尚緩緩起身,上前幾步,在供桌上摸索著,半晌,摸到一張紙條,遞給身後:“施主想到什麼便去做吧,□□人。”
光從破洞的屋頂泄下來,照在老和尚身上,這時顧凡苼才發現這老和尚比跪著看起來更幹枯如柴,全身抖的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