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墓地。
皎皎月光撒在陰森寂冷的墓碑上，照出上麵鐫刻的文字——
未來得及看世界一眼的天使。
時錦站在碑前，很久很久。
久到腿麻。
她才說：“我媽媽生她的時候，我就站在旁邊。”
清冷無波的聲音，襯的月色愈發冰涼。
“我媽媽沒有打麻藥，她說她要記住這份痛，她愛人給她的痛。”
“她叫了很長時間，一聲比一聲淒慘。”
“我記憶裏的美麗女人，因為一個孩子，麵目猙獰。”
“我想不明白，身心俱痛的情況下，是什麼撐著她把孩子生下來。”
“直到我今天躺在那裏，想象著我肚子裏，有一個我不愛的男人的孩子。”
“我突然明白，母愛為什麼偉大了。”
時錦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抬手掃落墓碑上的落葉和灰塵。
“你如果來這個世上，會很幸福的。”
“是姐姐對不起你，讓你來人世一遭，卻未享受半點溫情。”
“你在護士懷裏閉眼的時候，我竟然還在埋怨你折騰壞了母親。”
“對不起啊，讓你連個名字都沒有的葬在這裏。”
“對不起……”
時錦突然彎下腰，像是不堪重負般，折了滿身傲骨。
裹滿哭腔的聲音，紮的人心尖巨疼。
程醉伸手扶著她雙肩，低聲勸慰，“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如此自責。”
“當年阿姨的檢查報告，就說那孩子可能……”
“你母親執意留下那孩子，伯父氣的好幾個月不回家。”
“杉杉，說句不好聽的，如果這孩子真的留在世上，隻怕阿姨……”
當年的事情，太過複雜。
時父和時母感情出現問題的時候，意外有了這孩子。
兩人都把寄托放在這孩子身上。
希望她的出現，能緩和兩人之間不可修複的裂痕。
但是沒多久，這孩子就被檢查出有問題，強行要的話，可能會造成一屍兩命的結果。
時父聽說之後，強行帶著時母去打胎。
時母不願意，兩人大吵一架，感情徹底破碎。
他不知道時母冒著生命危險留下這孩子，是不是有挽回感情的意思。
但事實證明，有些人，是強留不住的。
所以，出軌事件發生後，時母很快就從感情裏抽身。
離婚的速度快到令人咂舌。
後來，更是不聲不響帶走時錦，這一走，就是六年。
除了景家那邊，她逢年過節會露麵之外。
其他人再沒見過她。
時錦觸摸著冰冷的墓碑，低聲問：“你覺得她會原諒我嗎？”
“如果不是我，或許她和母親都能留下。”
“當年醫生給的結果是，情緒波動太大，導致胎兒……”
“會的。”
程醉把手覆在她手上，完完全全包裹住她，“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她知道你為了歡迎她來這世上。”
“特意給她安排了最好的房間，買了她最喜歡的玩具。”
“她會體諒你的好心，也會原諒你的錯失，所以……”
“你別再自責了好嗎？六年來，你要把自己畫地為牢多久？”
他抱著她，用身體為她隔絕冷風。
層層台階之上，夜色濃稠之中，兩人相擁。
“嗯。”
許久後，時錦虛虛應了一聲，“我們走吧。”
她確實為這件事糾結太久，是時候選擇放下了。
妹妹，姐姐欠你的，下輩子通通還給你吧。
“好。”
程醉彎腰抱起她，“夜裏冷，這樣你能暖和點。”
他教她冰冷的雙手塞進他衣服裏。
時錦：？
她抬眸看他，“你有腹肌哎，手感好好。”
程醉：“……”
他隻想讓她取暖而已。
腹肌什麼的，重要嗎？
回到車裏。
時錦發現唐兮給她打了十幾通電話，額角跳了跳。
一般這種情況，都不是什麼好事。
正想著，電話又來了。
時錦咬咬唇，劃開接聽。
但願不是什麼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