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味苦澀,入口便覺得難以下咽。
饒是林黛玉習慣了吃這些東西,卻也見到紫鵑和雪雁端來的藥便蹙眉歎氣。
偏偏這東西不得不喝,她雖慣了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事情,可也不會嫌自己命太長。
捏著鼻子幾口喝下藥,林黛玉忙把旁邊醃製的梅子塞到嘴裏,酸甜的味道漫開,很快把苦味壓下去。
“姑娘這藥喝得比前幾日可快多了。”紫鵑打趣道:“以往要姑娘這般喝藥可都是要哄著的。”
哪裏聽不出是在打趣,林黛玉抬起眼看她,“你不哄,不還有旁人哄,哪裏就偏要你來哄著了?”
紫鵑忍俊不禁,“是是是,姑娘自是有人哄著的,那日風箏斷了線都有人幫著拿,那福晉還把風箏給了姑娘,這不是哄著是什麼?”
剛拿起一卷書要翻看的林黛玉登時愣了下,不由得想起了那日賞花宴時,那位看上去便是個大家閨秀模樣的福晉。
生得好看,說話也好聽,連笑起來都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尤其那雙眼睛,稍有一點笑意,便彎成了月牙的模樣。
可是一位出身八旗,打小就與四阿哥在一起的福晉,怎麼突然辦起了賞花宴,還把風箏給了自己。
仔細回想,那日她也沒說過什麼話。
不說別的,在京中這些貴女間,自己一個從揚州來,父母都不在世的人,成日隻住在賈府這四方天地裏,總不會叫外人知道的。
福晉對自己那難以察覺的好感,又是從何而來?
“姑娘,姑娘?”
“啊?什麼?”
紫鵑發現林黛玉在走神,低歎了聲,“剛才襲人送了東西來,我讓她進來坐坐,她說院裏還有事,便回去了。”
“什麼東西?”林黛玉聽到是襲人送來的,便知道是賈寶玉的意思。
隻是如今她卻心思亂得很,賈寶玉同她,剪不斷理還亂,竟是不知道這般下去最後是個什麼結局。
旁人打趣的話猶在耳邊,她雖想不在意,卻還是記在了心上。
輕眨了一下眼,林黛玉起身,“既是送過來的,去看看是什麼東西,也好早些安置。”
“是一盞燈,給姑娘的琉璃燈,聽說是寶二爺親自淘來的,不過他被老爺叫走,隻好讓襲人送來。”
“送燈作甚?他自己也送過。我這屋裏還沒那麼黑,得好幾盞燈才能點亮。”
紫鵑哪裏不知道這是林黛玉習慣地嘴硬,不願意承認心裏的高興罷了。
從林黛玉初到賈府已經好些年了,這些年來,任誰都看得出來賈寶玉待她的好,也瞧得兩人之間那些小心思。
隻是任誰都不願意說明、點破,到底是在這樣的大戶人家,還未有定親時,總是不好明目張膽的。
可是……
那薛家的寶姑娘,卻也是王夫人喜歡的。
大宅子裏,各有心思,不到最後誰知道會是哪般光景。
“襲人來時可還說了什麼?”
“襲人姐姐說,二爺說姑娘喜歡就好,別為了他的傷再掉眼淚,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皮厚,挨點打不是什麼大事,二老爺讓他做的那些事,分明是為了什麼勞什子的前程,不是——”
雪雁說了一半,沒再往下說。
誰都知道,這賈府上下,賈政與賈寶玉的父子矛盾便是源自於“前程”二字。
賈寶玉向來不喜歡摻和那些事,更是討厭什麼為了家族興盛謀取功名的論調,跟賈政唱反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