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寂回到了柳府,才剛踏進老太太院子裏,便察覺周圍靜悄悄的與往日不同。
他還以為是柳老太太在休息,就先去了隔壁自己房中洗漱換衣,準備過一會兒再去給老太太請安。
正吃了一杯茶,又見今天房裏的一眾丫鬟們說話做事時都輕手輕腳的,不免有些奇怪的問青翡,“這是怎麼了?我晨起上學去才半天不在,你們一個個都成了鋸嘴的葫蘆。”
青翡給他拿來外套套上,也像外麵的丫鬟一樣低著聲解釋說,“是二爺回來了,這會兒正在祠堂外麵跪著呢。”
看周寂皺眉,又更小聲的添了一句,“剛才堂屋裏聽著像是吵了一架,老爺老太太正生氣呢。”
周寂了然,原來是柳青嵐的二哥回來了,心中也大概猜出了些前因後果來。
那位一回來就跪在外麵的二爺是柳丞相的第二子,名喚柳儒平。今年已有二十歲,比大哥柳崇玉要小兩歲。
柳儒平生母是柳夫人身邊一個姓張的陪嫁丫鬟,性格溫和安靜,做事循規蹈矩,儼然就是一個小柳夫人。
又因為主仆二人從小一起長大,關係也比一般人要好,周寂常常能在太太身邊見到這位張姨娘。
不同與親娘安靜規矩的性子,柳儒平從小就喜歡研究一些旁門左道的東西,小時候鬥蛐蛐抓知了挖樹根是一把好手,長大後該念書時卻一頭鑽到別人家醫館裏偷偷拜師研究起了草藥醫術。
後來甚至還喜歡上了人家醫館老大夫的獨女。
柳儒平十八歲時老大夫去世了,他給柳丞相留了一封信說要出外行醫便再也沒了蹤跡,隻是每月會按時給家裏寄回來一封信。
這可把家裏人氣的不輕,尤其是柳老太太和柳丞相。
古代講究父母在不遠遊,家裏的長輩們都覺得柳儒平實在是不孝順。
而且當朝一品大員家的少爺公子,好好的仕途放著不走,竟然去外麵當個赤腳醫生行醫抓藥。
柳老太太很是不能理解,連帶著也不怎麼待見張姨娘,隻覺得她沒有教養好自己的兒子。
原身倒是還挺喜歡這個二哥。
在柳青嵐的童年裏,如果說大哥是他又敬又愛的半個慈父,那麼二哥就是可以陪他一塊玩耍帶給他許多新奇東西的玩伴。
因此在兩年前二哥為了個醫女離家出走時,柳青嵐還氣的把柳儒平從前給他的小玩意都摔了。
周寂接收到關於原身上輩子的記憶裏也有這麼一出。
那時柳儒平離家已有兩年,逢年過節也從不回來。
突然有一天回到家一張口便要和一個醫女成親,柳老太太和柳丞相氣的要死,任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都沒有張口同意。
誰知後來柳儒平竟然直接一聲不吭走了,在醫館裏和那個醫女兩人就這樣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自己張羅著成了親,氣的柳丞相當日便直接跟他斷絕了父子關係。
從那時起,柳青嵐的記憶裏便再也沒有了這個二哥的痕跡。
直到前世柳青嵐被人設套獲罪下獄,柳家頻頻被承安侯一派打壓自顧不暇時,柳儒平才重新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他買通了獄卒進來看他,給他帶來了衣物和飯菜,那是柳青嵐在牢裏那段時間吃過的唯一溫熱可口的食物。
可柳儒平的能力始終有限,連柳丞相和眾多公侯王府都救不下來的人,更何況是京城一個普通醫館裏的小大夫。
柳青嵐這個紈絝的記憶裏為數不多清晰深刻的畫麵中,一直都有在牢裏那張心疼又愧疚的臉,對著牢裏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樣的弟弟不停的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都是二哥太自私了,二哥對不起你,對不起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