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醉等人聽到汗古麗對這個詞的形容時,同樣心頭一涼。‘黑暗的魔鬼之地’,這一聽就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幾人還待再細問,容十三忽做了個搖手的動作,十來秒後門口現出人影,之前出去的兩名老婦手中提著一個大壺和一摞土碗穿過門洞,將餐食分別擱放在數人麵前。

餐食十分簡單,壺中倒出的是熱騰騰的泛著奶香味的乳白色奶茶,上麵浮著一層薄薄的油脂,桌中放著一個大土碗,擱著幾個幹癟癟的饢,旁邊還有兩個比較小的碗,一碗一半菜一半肉,一碗裝滿切好的水果。兩個老婦羞澀的指著桌上的食物,笑著說了句什麼。藍醉她們並沒有聽懂,不過根據手勢猜測是請她們吃飯的意思。

有了兩位老婦在,藍醉她們不好再問什麼,隻得默默回以謝禮,埋頭喝奶茶吃饢。藍醉在吃的時候一直在注意兩個老婦的神情,她們隻掰了兩個饢角,視線掃過那個裝肉和菜的碗露出渴望的神色,卻一點沒吃,全部留給了客人。

這時候藍醉和容十三等人來時的敵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在他們談話的這段時間裏,西日阿洪已經把馬車上的蔬菜和水都搬到院中屋子裏。藍醉她們再沒多留的理由,怕再待下去會惹起其他老人的懷疑,隻得離開。

老人們對於熱依木等人的離開很習慣了,各自微笑站在門口揮手,卻沒人走出院子相送。幾個魚貫出了院門,走到隱藏車子的地方,回首望去,整條街風沙漫漫,將汗古麗她們住著的那個院子與其他渺無人煙的房屋混在一起,幾乎難以辨識。

車輛發動,那個名叫兀都木的荒涼小鎮又從大到小,隱沒在連天接地的黃色之中。藍醉看著後視鏡中的那片難以分辨的黃色,忽然問道:“除了汗古麗,莫克真的再也沒有長歌詩人了嗎?”

“不會有了,長歌詩人的繼承人也是需要經過甄選的,其他的不說,腦子好用記憶好是必須的。現在聰明的年輕人都走了,去掙錢了,誰還願意留在莫克花十幾年的時間去背誦傳唱那些沒用的長詩歌。”

聽著熱依木淡漠的解釋,藍醉忽然就理解了汗古麗聽到她們幾人對長詩歌感興趣時難以壓抑的喜悅,當汗古麗聽到她們隻要聽其中一段時的失望,還有汗古麗吟誦長詩時的崇敬和莊嚴,以及其中淡淡的感傷。那是老人願意奉獻一生的忠實信仰,卻在其他被外間發展浪潮衝擊的人那裏卻變得不名一文,注定了這神聖信仰的中斷,莫克傳統曆史後繼無人。

藍醉也猜測到了這些老人為什麼寧願住在這個與世隔絕、幾近荒廢的小鎮,也不願意住在條件較好的莫克的原因。大概在他們眼中,莫克已經被外界汙染了,隻有在這裏,他們才能夠維持心中那個古老的莫克的存在吧。

容十三在半路上也試探著問過熱依木哢若巴薩齊究竟是什麼地方,但熱依木卻皺著眉頭閉口不提。容十三無奈,想著既然汗古麗說莫克很多人都知道,熱依木不願意說就算了,回去問其他人就是,是以再也不提。

一路無話,回到莫克後,容十三依約放熱依木等人離開。這一趟走得風平浪靜,而且有所收獲,幾個人心情都還不錯。一進達吾提家,他們就看到達吾提和他老婆兩個人正在製作收工穿珠的飾物。容十三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自來熟的拿著做好的飾物左看右看,藍醉則是怕君漪凰承受不住今天的暴曬,把人拉回房間了。白素荷在沙發上無聊的坐了兩分鍾,精神實在不濟,跟容十三打了聲招呼,也回房補覺。

容十三把一個類似琺琅手環的飾物從左手丟到右手,再從右手拋到左手。達吾提看著他的動作想阻止,又不敢,隻得沉默的繼續穿珠子。容十三丟了幾下覺得無聊,把手環拿在手裏看,這手環就是一般風景區常賣的那種廉價手工藝品,材質廉價做工粗糙。容十三搖著手環問達吾提道:“你和你媳婦平常就靠做這個賣了換錢?”

“嗯。”

“這個好像賣不了多少錢吧。”

“沒辦法,莫克這邊土不好,種什麼產量都低。這地方沒資源沒特產的,隻能靠做點手工藝品拿到努克去賣。”

容十三露出明顯不信的表情,“就靠賣這個,你能修起這棟房子?”

達吾提苦笑:“這是用我在大城市工作攢下來的積蓄修的。你也知道那些地方的房價,工作了十多年都不夠付一個房子首付,壓力還大。我後來就絕望了,辭職到處當背包客,在莫克遇到我老婆,就決定在這裏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