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有風吹過,引得種在窗台外頭的那一蓬青竹搖曳,竹音簌簌,夜裏聽著煞是清冷。蘇靈雨坐在燈下持著一卷書,被竹音擾得一個字都看不進。屏風外有宮裏安排的掌事姑姑琴心和小宮女可人悄無聲息的候著,隨時等候蘇靈雨的吩咐。
蘇靈雨眼角瞥向窗外,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躁意。今日入宮禮節繁瑣,她的身子已經十分倦怠了,卻了無睡意。
門外傳來熟悉的輕盈步伐聲,門扉吱呀一聲響動,蘇靈雨略過一抹喜色,又迅速壓了回去。
青綃用盤子托著一個青釉雲紋碗繞過屏風,低腰將碗放在案幾上:“娘子,蓮子湯熬好了。”
“嗯。”蘇靈雨接過青綃遞來的勺子,拇指輕勾把按在勺柄中的紙團卷入掌心。
蓮子湯甜淡恰好,蘇靈雨埋首用勺將湯喂入口中,青綃立在旁側擋住屏風一角。蘇靈雨小指勾動,團成一團的紙箋被徐徐勾開,卻是空白無物。
蘇靈雨秀美微顰,想了想將勺子上沾染的蓮子湯抹了些在紙箋上,不過片刻,隱隱約約的黑影從紙上透了出來……
“儂裹當口座哪頸當團子奪勒儂擴!”
不知道是哪裏突然傳來嘰嘰喳喳的聲音,藍醉煩躁的翻了個身,嘴巴裏冒了句英文,拱拱腦袋準備繼續睡。
“儂以多昆不哆澀哩!”
那隻麻雀毫無擾人清夢的自覺,繼續咋咋呼呼不停,藍醉倏然睜眼,直挺挺坐起身,充滿血絲的眼睛睜得銅鈴大,惡狠狠盯著噪音來源。
容十三和白素荷也被吵起來了,狀態和藍醉基本無二,六隻紅彤彤的眼睛帶著惡意和憤怒,加上他們那一身襤褸衣服、血和汙垢,成功的把那隻麻雀嚇呆了,嘰嘰喳喳的聲音自然也就此斷了。
一個胸前搭著兩條油亮粗黑長辮子,上身穿著灰色寬鬆前襟右掩的圓領喇叭管袖布衣,下身一條堪堪及踝寬腿布褲的女娃半張著嘴站著。她的穿著有幾分民國女裝風範卻又似是而非,衣服褲子俱是十分陳舊褪色的顏色。藍醉看清女娃裝扮的同時不自禁靠了一聲,同那個女娃一般愣住。
這又是什麼狀況?睡了一覺起來穿越了?特麼的要不要這麼搞笑!
白素荷脾氣從來都不好,加上嚴重的低血壓和起床氣,白家人和相熟稍知內情的朋友在她起床的一個小時內都是能避則避。剛經曆過一番生死,入眠不久就被吵醒,白素荷的起床氣就更大了,扶著隱隱作痛的腦袋用直欲殺人的眼神把麻雀劈成十七八塊。
“儂國莫多,作念咯。”
那隻麻雀反應很快,被嚇傻兩秒後往後挪著步子就想撒腿開跑,嘴裏說著三人聽不懂的語言,圓圓的臉擠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容十三哪裏能讓她就這麼離開,幾步邁到女娃旁邊按住她肩膀,臉上似笑非笑狐狸眼中卻沒一絲笑意:“小妹妹,走那麼快做什麼?”
“莫錯唔,唔葛能直儂!”容十三是下地水裏火裏闖的人,身材看著精瘦力氣卻大得驚人,即便帶著傷一隻手仍然像鐵鉗一樣卡在女娃肩膀上,任憑她怎麼掙紮拉扯都掙紮不開。
“小丫頭,你哪裏來的?和你一起來的還有誰?”藍醉知道她又做夢了,仍是那個蘇靈雨,這個夢境就像連續劇一樣一集一集的連續播放,也許就是她獲知真相最簡單最快捷的方式。而這隻麻雀在她正到緊要關頭,要看清蘇靈雨手中紙條的時候把她吵醒了,簡直不能忍。這番話是她磨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煞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