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滿月時日,皎潔的月光揮撒在鋪設整齊的雕花石板上,便如一層紗衣。

一群宮人提著紅色的燈籠簇擁精雕細琢華麗非凡的鳳鸞春恩車在宮道上行走,人數雖眾卻悄無聲息,宛如幽鬼。賀蘭馥坐在鳳鸞春恩車中的軟榻上,側首出神的望著不斷後退,被燈籠映紅又隨即陷入黑暗的宮牆。上佳的冰絲綢隨著車攆行走在***的肌膚上滑動,猶若人膚,賀蘭馥藏在袖中的手卻握成拳,強自忍耐這種滑膩冰冷的不悅感。

也許她厭惡的不是這冰涼的***,而是這層綢緞下不著一縷的自己。

“蘭美人,紫寰宮到了,請。”

車攆輕晃,停下。車攆外的聲音尖細刺耳,賀蘭馥如夢初醒,怔怔最後望了眼遠方的蒙蒙夜影,伸出手由宮人扶著下了車。

垂首,一步接一步,由石板踏過木檻,室內頂上鑲嵌的夜明珠替代了普通的蠟燭,灑下光輝如水溫柔。賀蘭馥對富麗堂皇昭顯皇家風範的各色擺設視而不見,隻是漠然想道,不知多久能結束。

“陛下,蘭美人來了。”尖細的聲音不複之前的氣勢,唯唯諾諾輕聲道。

“嗯。”前方傳來漫不經心的回應。

“奴婢告退。”宮人識趣的行了大禮,後退離開。臨經過賀蘭馥身畔,對賀蘭馥使了個眼色。

賀蘭馥仍若未見,垂首立在原地,出神盯著麵前一方地板的紋路。

“還不過來,是等朕請你嗎?”

漫不經心的聲音帶上了不悅。賀蘭馥強忍住扭頭想走的念頭,盈身下拜。

“賀蘭馥參見陛下。”

最簡單的請安,連一句多餘的恭維她都不願出口。

冰絲綢的地板上拖曳,走得近了才發現偌大的龍***上已經躺了一個人影。黃色的被衾蓋至腳踝,露出一對蒼白的腳掌。賀蘭馥抬頭***的打量閉目散發橫在玉枕上的頭顱,想著片刻後便要與此人肌膚相親,心中厭惡更甚。

卿卿怎麼能忍得住!

賀蘭姐姐……

一雙盈盈含水的妙目閃現在眼前。

賀蘭馥,你入宮是為了什麼!你立誓要陪伴在卿卿身邊陪她護她,這不過第一關,你有什麼不能忍!

指尖如有千斤,***解開綢衣上的玉扣。最後一枚玉扣解開,整件衣服順著光潔無瑕的身軀***在地。

濕熱的汗水黏膩異常,賀蘭馥沉默的撿起橫陳在地板上的綢衣。南詔帝仍懶懶躺在他的龍***上,臉上是*得到***後的饜足。

“你不喜歡給朕侍寢?”南詔帝聲音又輕又緩,聽不出其中情緒。

“妾不敢。”賀蘭馥翻身行禮,心中卻沒有君王問罪時妃嬪應有的誠惶誠恐。

“那你為何從進來至今都不曾笑過?其他嬪妃都是生怕伺候不好朕,千方百計討朕歡心。”

“妾生性不愛笑。”賀蘭馥淡淡回道。

“嗯。”南詔帝亦是淡淡的。

“陛下,留不留?”

賀蘭馥如同來時,從容離開寢殿。那個引路宮人的低聲詢問在寬廣的殿內回響,隱隱傳入她耳中。

“明日封她為……貴人。”帝王頓了頓又道:“不用留了。”

賀蘭馥終於在紫寰殿內綻放出第一抹清淺的、發自內心的笑意。

正合她意。

賀蘭馥困倦的靠在暖轎的靠位上,來時希望走不完的路,如今她迫切期待能快到盡頭。她急於清理那個男人留在身上的痕跡,那些痕跡在她身體上多留片刻,她都覺得無比肮髒,無法忍受。

“蘭美人,阮馨院到了。”

這句話如同天籟,賀蘭馥撩開裙擺邁下暖轎,一抬頭卻發現她方才一直用來麻醉自己的人近在眼前。

“賀蘭姐姐,你回來了。”

憂鬱柔順的黛眉終於展開,夏若卿上前執住手賀蘭馥要行禮的動作:“姐姐初承帝恩,莫要多禮了。夜裏風涼,快進屋罷!”

賀蘭馥由著夏若卿牽住她的手,也不掙脫,亦步亦趨緊跟在夏若卿身後。

夏若卿的手十指不沾陽***,保護得柔嫩細致,握住賀蘭馥手掌的掌心軟若無骨,又滑又軟。夏若卿身上焚了極清淡的荷香,經由風吹入賀蘭馥的鼻端,迷了賀蘭馥的眼,醉了賀蘭馥的心。

方才在紫寰殿經受的痛楚、隱忍和難堪,這一刻灰飛煙滅,不複存在。

繞過熟悉的屏風,一桶飄滿花瓣、水霧蒸騰的木桶擱在正中央,夏若卿柔柔皺著眉道:“我想著姐姐還沒淨身沐浴把罷?”

“嗯。”賀蘭馥此刻正艱難的在淨身沐浴和夏若卿閑聊之間選擇。

“姐姐先沐浴吧,衣裳我吩咐她們備好了。”夏若卿善解人意的一笑,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你……”對於任何人賀蘭馥都能不假辭色,唯獨麵對夏若卿,她卻覺得讓她暫避的言辭都無法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