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突如其來的靠近讓段淮風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心跳,程不易慣常不修邊幅,今晚雖然刮了胡子,可須根沒有剃淨,修飾著邊角淩厲的臉型,讓他的俊朗帶有幾分狠辣和冰冷。
“複什麼仇?……”段淮風張口說話,發現口中噴出的氣流與對方的呼吸纏繞在一起,臉頰一下子熱了。
程不易把敞著口的酒袋舉到兩人臉頰中間,看著被自己的惡作劇戲弄得臉紅耳赤的段淮風哈哈一笑:“把那禿驢私藏的好酒喝光,以泄我心頭之憤。”說完對著袋口就咕咚咕咚地喝起了酒。
他低垂著的目光沒有離開段淮風那張蒼白而柔美的臉,喉結在吞咽酒水時上下滾動,嘴角淌下的酒液沿著下巴滑到了脖子上,濕漉漉的泛著金色的光芒,離段淮風的嘴巴僅有一指之遙。
“你……這算是在引誘我嗎?”段淮風將呼氣的速度拉慢,以免一下將口氣全噴在了程不易臉上。
程不易連眼角也帶著笑:“你說是就是,太子殿下。”
“我倒要看看,這是什麼好酒。”段淮風猛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兩手抓住了程不易拿著酒袋的手,捧著往自己嘴裏倒,程不易也不縮手,很配合地任由他抱著。
酒液一觸及舌頭,段淮風就忍不住全身一震。這哪是酒,簡直是液化了的火,不到眨眼功夫就從他唇邊一直燒到了喉嚨,他被嗆得直咳嗽。
“可惜了。”程不易拍了拍他的背助他順氣,又伸出食指抹了抹他唇邊的殘液,舉到自己唇邊一舔,“這一滴,就是好幾十兩銀子了。”
指腹的觸感細嫩柔滑,淺淺的一滴酒水,仿佛還帶著段淮風的體溫,程不易的心緊了一下。
“你要的,多少好酒我也給你弄來……”段淮風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眼淚也差點飆出來了,沒注意到程不易那幾不可察的異樣。
程不易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手一撐桌麵大笑著退了開去倒回椅背上,繼續大口喝著酒:“這樣的酒,用錢可買不到。惠能那禿驢,每年偷釀一埕埋在地裏,然後挖一埕出來喝。還要說這不是酒,是集白慕峰天地之精華的陳露。”
“庚元皇朝國勢強盛,周邊附屬的番國眾多,西有大暨、安琥,南有蒙赤耳、拓德,東麵一水之隔有朝寧、東陶,這些番國每年向我朝進貢的貢品裏,就有不少精釀美酒,其中以大暨國進貢的葡萄精釀最為獨特。這酒帶有撲鼻的果香,口感微甜,不嗆不辣,極易入口,但喝過之後腹中纏綿,腦袋半天昏醉不醒。這樣的酒,用錢也是買不到的。你要多少,我就送你多少。”段淮風說著說著,不覺鼓起了腮幫,他到底年輕,一放鬆下來就容易顯露孩子氣。
“你說的這是酒嗎?娘兒家家的,不是女人喝的酒就是春【】藥。”
“春……?你胡鬧,這是貢品,怎麼會是這種東西!”
程不易看段淮風臉漲得通紅,一雙明眸像泉中月般清澈,微微地洇著水光,好不容易才壓抑下去的潮熱“轟”一下燃得更劇烈了,他半閉著眼,目光削得薄薄的,眼前人就開始在心裏融化了,他饒有趣味地說:“你一個太子,總不會沒沾過女人香吧?”
“程不易!……”段淮風被他看得心慌意亂,找不到回應的詞兒。
而在程不易看來,這連名帶姓的一聲吼就是間接承認外加惱羞成怒了。
“還真的沒有?”程不易將空了的酒袋扔到地上,半個身子趴到了桌上,突然捏住了段淮風的下巴,把他的臉勾了過來,“要不要我教你?”
“教什麼……”段淮風覺得他是在故意取笑,卻在他的迷離醉眼注視下軟下了氣勢,兩人的鼻尖快碰在一起。
宮裏的教習嬤嬤教導他男女之事時正襟危坐,把那事說得又隱晦又無趣,宮人也知道他身體孱弱,待他如同孩子,他成年後,從沒和異性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同性也沒有。他緊張得屏住了呼吸,眼神閃爍不定。
他不知道他的這番模樣在程不易眼中散發著致命的魅惑。
程不易喉頭動了動,拇指從他的下巴往上移了半分,掰入他的唇瓣中,他嚐到了指尖粗糙的老繭和殘餘的酒香。他愣了下,本能地微微頷首,舌尖悄悄滑出牙齒,停在了那根蠢蠢欲動的拇指上。
兩人都在對方小心的試探中停步,他等待著,他也等待著。
終於,段淮風頭腦一熱,仰起臉,向那微張著的濕潤的酒香濃鬱的嘴唇靠近——
在雙唇即將相接的前一刻,程不易鬆開了段淮風的下巴,沒來由地問道:“你還記得紅菱吧?”
“紅菱……我當然記得。”段淮風心跳得更快了,在桃花山城時,紅菱要委身於他,他沒有答應。程不易為什麼要提起這個!難道他……
“她是半妖。”程不易下巴一收,額頭抵在了段淮風額上。他閉上了眼睛,輕微地搖著頭,烈酒的後勁在顱內翻攪著。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