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著月光和美酒,思遠把自己身上所發生的在任何人眼裏都是匪夷所思的故事娓娓道來,他的語言表達能力不是很好,但有鏡妖在那當補充,所以整個故事都非常流暢。
當他說到自己因為一場夢而進入這裏的時候,在場的人都沉默了,因為在這一瞬間,他們都知道麵前這個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人,遲早要離開。
離開,這個話題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是一個讓人酸澀的話題,蛋生在問清楚之後,甚至因為師父即將離開而傷心大哭,秀才在旁邊沉默不語,薑玥也是滿臉沉痛。
“能帶我走嗎?”三娘突然仰起頭看著思遠:“帶我離開這裏。”
思遠帶著無奈的笑容,輕輕搖頭。三娘看到他的表情之後也沒追問,隻是朝他微微道了個萬福,然後施施然走回了客棧,吹熄了房間的燈,沒有再出來。
“先生,你在那邊也是抓妖怪的咯?”薑玥雖然心情沉重,但到底還是可以接受的:“難怪這麼厲害。”
思遠抬手捏了捏她的臉蛋,笑眯眯的回答道:“小丫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沒辦法帶任何人出去。就算我想辦法帶你們出去,你們也會以極快的速度老去。”
兩個世界的規則並不一樣,甚至於連時間的流速也不一樣,思遠來這裏還好說,但他們去那邊的話,一旦規則不兼容的話,那麼他們就會以六小時一年的速度老去,哪怕是年紀最小的蛋生也活不過一年。
思遠不想當那個吃螃蟹的人,第四麵牆也並不是那麼好打破的。所以……為了以後不至於太過悲傷,他決定把自己即將離開的消息告訴這個世界的夥伴。
聽到蛋生的哭聲,其實思遠心裏也同樣難受。人本身就是一種非常情緒化的動物,感情也是任何世界最難以捉摸的東西,雖然幾天之前他們互相都隻是普通人,但在一路同行的過程中也產生了那種讓人難以割舍的東西。
“那先生,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找一個人,可以說是我妹妹吧。”思遠一隻手撐在下巴上:“當找到她,我就帶她離開。”
“我必定鞍前馬後……”一直悶聲不響的秀才突然站起身朝思遠拱手:“竭盡所能幫先生完成目標。”
“謝謝。”
這時薑玥趴在台子上用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思遠,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出來:“其實,先生,該說謝謝的是我們,我想問的是,若是有一天你離開,我們還能再見嗎?”
思遠拍拍她的頭:“再見不如不見。”
其實他也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實際上這樣是很不現實的,思遠忙起來幾天幾天腳不沾地,如果有一天他忽略了,再見麵時恐怕已是數年甚至十數年之後了。
時間的隔離,真的是一個非常大的問題,它能夠隔絕思念、隔絕情誼也隔絕一切當初的誓言,既然如此倒不如就這樣淡淡而去。也許某年某月某日的蛋生或是薑玥會突然會在一個像今夜這樣的明亮月光下想起曾經生命中出現過一個厲害的怪叔叔。
“好了,不談這些了。”思遠站起身:“明天我們繼續啟程,事情不能做一半嘛,還要幫小玥報仇,還得順便鏟除那個天圖,對吧?是這麼讀吧?”
“噗……”小玥被口水嗆了一下,連連拍著胸口:“哪有人像你這樣張嘴就來的,那可是大明第一邪教呢。”
思遠沒說什麼,指示轉過身揉了揉蛋生的腦袋,不發一言的走回了自己房間,隔絕了外頭一切的聲音,躺在床上透過窗口看著天上璀璨明亮的繁星。
“怎麼了?我的齊大組長。”
“我原來啊,看過不少小說漫畫,裏頭的人總是說為了得道成仙成佛,就一定要拋棄七情六欲,還把這個說得特別高大上。但現在我突然覺得,這樣大概是最傷感的事情了,十年、百年、千年的孤獨,真的會得到滿足嗎?”思遠雙手墊在腦後,雖然一直在笑,但笑容非常苦澀:“可實際上,連人魔左明軒都做不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