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新背簍的納蘭初滿臉喜色地回了家。
走到家門口時,正遇上張氏出門,懷裏抱了幾匹織好的布。她看了一眼她背後背的背簍,哼笑道:“祁敘給你編的?”
納蘭初點點頭。
“這孩子倒是有心。”她表情滿意走出門,臨到出門時,突然想起什麼,轉身道:“飯菜我已經做好了,你和宋硯先吃,我回來得晚。
今天是每月交布的日子,村口的布集一直延續著一百年來的傳統,吃完晚飯散步去市集,然後披著月色回來。但今日有雨,月亮想必是見不著。
張氏的布是整個方塘村賣得最好的,織法精密,花紋討巧,很多城裏來的布商都愛買她的布,因而價格相比尋常的布也高一些。不過她織布的好壞常常取決於她的心情。心情好,自然織的布質量也好,若是心情不好,那質量連尋常人都比不上。但無論如何,這前者總是占得多一些。
張氏的布賣得好,村裏其他女人不免看不過眼,便三兩成群地來張氏攤子前找茬。言語之中大都是嘲諷她沒丈夫的。張氏性子也是個不敢退讓的,管你是哪家的女兒,先撕了你再說。
這會兒,張氏剛進市,就有幾個熟悉的麵孔走過來,還包括上次說要來遊說宋初婚事的那個老毒婦。上次她沒同意,這老毒婦不知在哪裏又找了名女子,想讓她嫁到宋家衝喜。沒想到這女子早有了心上人,在成婚前一天晚上就和心上人私奔了,讓宋家丟了好大一回臉。
這老毒婦沒撈著好,還被宋家人明裏暗裏給損了一頓,成了方塘村的笑柄不說,連自家女兒的婚事都受了影響。
所以還是先人有句話說得好: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喲,這不是張姐姐嗎,今兒個怎麼來得這麼早。”說這話的人是以前就和她有過矛盾的謝家女,平日裏靠著他男人在村裏當個管事的,整天耀武揚威。可惜他男人卻是個不中用的,成天在城裏逛花樓,連家都不回。
張氏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換了個方向走。但一想到這幾個人狗皮膏藥一樣的德行,她就停住了腳。
有些人就是這樣,非要腆著臉挨上去讓別人打。都求到她臉上來了,總不可能坐視不理不是?
有種法子叫什麼來著?
哦,先發製人。
張氏微微一笑:“喲,這不是謝妹妹麼。今日看上去臉色倒是不錯,難道是謝弟從城裏回來了?”
對麵女子一聽這話,臉色一白,轉紅再轉青。這方塘村家家戶戶誰不知道,謝家大郎在被花樓裏的女子迷得神魂顛倒,最近更是要她拿出嫁妝給那女子贖身。張氏這句話,無疑是往她心窩子裏戳。
還沒等她回答,張氏側過身又道:“今兒算是趕了巧了,這不是陳姊姊麼,聽說上回宋家那事兒沒成?不要緊,我看你家小女就不錯,年紀相當,容貌清秀,送過去正好當個小妾,比你幹一輩子值!”
“你,你這寡婦,遲早要遭報應的!”她腮幫子咬得死緊,怨恨不已地看著她。
張氏:“這你可就說錯了,要說報應,誰能比老了還沒個依仗的報應還大?我家那人雖死得早,但好歹給了我一個盼頭。這任何人哪,還是不一樣的。”她特地在依仗二詞上麵加重了音,想必她能理解。
“你,你!”她捂住胸口,一副要倒下去的樣子。嫁到陳家三十年,生的四個全是女兒,這已經成了陳二娘的一塊心病。被人當眾就這麼血淋淋地揭下來,讓她如何不氣急攻心。
“喲,這老毛病又犯了,可得找個郎中好生瞧瞧。”張氏嘴上說得很關切,臉上卻笑得比誰都燦爛。美眸掃了一眼圍觀的人群,接著往前走。
唉,今天的雨,下得可真不賴。
張氏今天的布賣得好,加上把兩個不長眼地氣了一通,心裏很是高興,回去的時候便給他們兄妹倆一人帶了一個酥餅。
宋硯不愛吃這種甜食,便把自己的一份給了妹妹。
第二天,納蘭初蹲在茅草屋的屋簷下,手裏捧了個酥餅啃,嘴裏塞得滿滿的,還在不停說著昨日張氏大殺四方的事。不過她也是聽張氏說的,並沒有親眼見到。
“我隻知道我娘罵我很厲害,沒想到我娘挖苦別人更厲害,現在看來,罵我的時候還收斂了許多。”
她嘀嘀咕咕說完,見身邊人拿著酥餅一動不動,便戳了戳他:“你怎麼不吃。”
祁敘側過頭:“你想吃?”
納蘭初搖搖頭:“不想。”其實來之前,她已經吃過飯,所以肚子還不餓。
“你不喜歡吃?”
祁敘沉默了許久,才道:“不知道。”
“誒?”納蘭初來了興趣,“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