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昕從雜誌社離開後便馬不停蹄趕到另一家出版社處理事物,方才和段若溪對話時流露出的破綻被她統統壓下。事務處理完畢,在出版社大樓門口的蘇昕又帶著春風拂麵的笑容和合作夥伴握手。
“蘇小姐,沒想到您真的會親自過來,實在是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剛才那些缺漏我們會盡快檢查修改,到時再給您一個滿意的答案。”
對方主管打著官腔,維持著抱歉的笑容。蘇昕擺手說:“沒事的,我隻是正好有時間就過來看看,你知道,有些時候進展太順利我反而會不安。”
“哎,明白的明白的。”
對方苦笑著送蘇昕上了車,車門一關油門一踩,蘇昕的笑就漸漸消失了。她搖頭心說:這家也不行了。
蘇家家底深厚,印刷業起家,從很多年起就與多家傳統紙媒有商業來往,如今紙媒式微,蘇家也慢慢將業務擴展到別的地方,其他更有光明的業務被哥哥們接手,而本家傳統業務這塊難啃的老骨頭就交給了蘇昕這個唯一的女兒。
越是傳統的公司就越有性別屏障,蘇昕從小就知道這點,所以她也知道自己需要加倍努力去證明自己。
哪怕是老骨頭她也要啃得滋滋有味,這樣才能把自己本該得到的東西狠狠攥在手裏。
其實她也能像那些長輩本來預想的那樣,坐在辦公室裏簽簽字,累了就去喝下午茶,在商場裏購物。不過蘇昕選擇了另一條難走的路,哪怕沒有必要,她也要盡力做到親曆親為——並不是刻意作秀,她隻是希望能盡可能得到第一手信息,好不被那些人糊弄過去,然後扭頭在飯桌上說“女人真是好騙”。
今天這家公司就是打著這種心思,才被她剛才的親自來訪打了個措手不及,敷衍且漏洞百出的合同讓蘇昕重新開始考慮對這家公司的投資方案。
然而這樣下去事情隻會越管越多。蘇昕也是知道的。
更何況現在有另一件煩心事總是縈繞心間。
車子駛出了商圈,蘇昕在車上又過了幾個方案,打了兩三個工作電話,最後她來到靠近住宅區的一家大樓——看上去是一家商業樓。
她坐上電梯來到頂層,頂層是複式,一樓用於休息,二樓則是辦公室。不到處轉的時候蘇昕就會回到這裏埋頭工作。
這個地方基本沒什麼人知道,所以不會有人過來打擾她。蘇昕可以好好給自己泡一杯咖啡,然後就從白天一直工作到深夜。
夜裏□□點的時候蘇昕起身,準備給自己簡單做頓飯。她舒展了下身子來到一樓,那裏有一麵牆都是落地窗,可以俯瞰這座城市,視野內大多是旁邊的住宅區。
從大學起蘇昕就很喜歡這種大隱隱於市的辦公室,到現在她幹脆買了複式,有時候睡覺也在這裏。
更關鍵的是,連沈墨墨都不知道這裏。
蘇昕呷了口新泡的咖啡,她單手抱臂,遠遠看向樓下不遠處的一棟公寓樓。
那是沈墨墨住的地方。
蘇昕想起沈墨墨跟她說要搬走那天——蘇昕其實是不同意的,那時候她們兩個都住在一棟公寓樓裏,往這北邊一點,是蘇昕特意挑選的地方。不靠近商圈,但交通便利,旁邊有一座大公園,傍晚的時候連空氣裏帶有一股舒適懶散的氣息。
沈墨墨沒有穩定的工作,一日三餐還得依賴自己,現在一看真是個麻煩的室友,不過蘇昕卻隻能想起底色美好的回憶。
而對沈墨墨來說百無一害的處境卻被她自己打破了。她說:蘇昕,我要搬出去住。蘇昕到現在也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那麼想,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