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了?生病很難受”

許婉婉等著張媽給她拉好身後衣服的拉鏈,認真道。

“是的夫人,你爺爺現在在醫院很難受,我們要去看看他。”張媽看著許婉婉之前被許如蘭拿著剪刀剪得長短不一的頭發,如今被修剪成齊頸項的短發,配上那雙總像是含著水光的濕漉漉的眼睛。

氣質與以前大為不同,顯得落落大方,清爽不少。

許婉婉垂下眸想了想,“會好起來嗎?”

張媽不知道怎麼回答,黎遠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沒有詳細說,隻說要帶夫人去江城第一醫院,越快越好。

她心下一合計,估計人恐怕不行了。

但是她可不忍心跟許婉婉這麼說,張媽道:“當然會好起來了夫人,醫院什麼都能治好。”

許婉婉沉默了一會兒,神色並沒有因此而明亮起來,她搖搖頭道:“不婉婉夫人就沒有治好。”

張媽給許婉婉整理方才拿出來更換衣服的手一頓,這話聽著莫名有幾分心酸。

老宅門口停的豪車早就備好了,開車的不是黎遠而是一個年輕人,樣貌幹淨利落,他說他叫顧存之,是莫總生意上的朋友。

許婉婉抱著她的玻璃罐子局促不安地坐在車裏,張媽拉著她的手輕輕拍打,以此來安撫她緊張擔憂的情緒。

張媽的老家在一個鄉下,後來家裏發大水,死了丈夫又死了兒子,被迫到城裏來打工,看著許婉婉這癡傻的樣子總是能浮現自己已故兒子的臉。

是傻子又怎麼樣?傻子才不會有那麼人與人之間那些彎彎繞繞,讓人分外省心。

顧存之從後視鏡看到許婉婉的神情問了一句,“要不要我叫莫總過來?”

許婉婉不知道莫總是誰,她把疑惑的眼光投向了張媽。

張媽耐心解釋道:“莫總就是你的丈夫,夫人。”

許婉婉低下頭看了看懷裏的玻璃罐子,隨後搖搖頭道:“不。”

顧存之聞言一笑,“那一會兒需要的時候我再打給莫總吧。”

許婉婉又趴在車窗上,看著外頭後退的景色,心裏始終提著一口氣。

到醫院的時候,刺鼻消毒水的味道,讓許婉婉稍稍有些抗拒,全程皺著眉頭,比起抗拒,她更多的是有些害怕,害怕人多也害怕醫院。

她的記憶裏,曾獨自在這裏躺過很長的一段時間,等她再醒來後,大家看她的眼神還有嘴裏的話都變成了“這個傻子”

但是她這次是來看爺爺,這樣想著還是攥緊了小手,怯生生地跟在顧存之的後麵,張媽站在她旁邊。

顧存之總覺得身後像跟了一條小尾巴,嘴角勾起一笑。

許建輝進得是icu,家屬隻能透過病房的窗戶進行探望。

許婉婉在那扇病房的玻璃前看著許建輝渾身都擦滿儀器的導管,垂垂老矣地躺在那裏,除了旁邊機器的吱吱聲,基本毫無生命跡象。

她有些茫然,歪著頭看了許久在床頭放著的許建輝的拐棍。

張媽問道:“夫人,要不要坐著休息一下。”

許婉婉搖搖頭,“爺爺等他起來。”

張媽反應了一下,“夫人的意思是想等著爺爺起來對嗎?”

許婉婉點頭,她記得她也是從這樣一張病床上醒來的,全身插著各種奇怪的管子。

爺爺應該也能從病床上醒來吧,大不了跟她一樣也變成傻子,隻要能醒過來再叫她一聲“婉婉”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