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卷起浪花拍打著沙灘發出鈍重而緩慢的響聲。
音遙浮在海麵,身體隨著浪花此起彼伏。他睜著眼,瞳孔失神沒有焦點,像一顆渾濁的玻璃球,隨著海水翻騰,身體不斷下沉。
髒汙的海水瞬時湧進鼻腔擠進肺裏,突如其來的窒息令他條件反射性地掙紮了下。
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任由海水包裹著他的身體,慢慢沉入海底——
路過的海豚群焦急地用嘴巴拱著他的身體試圖把他拱上岸。人雖如細絲,是世界上最柔軟的物體,可一旦下定決心,也就成了最堅不可摧的磐石。
海豚發出陣陣哀嚎,繞著音遙焦急地遊來遊去。
音遙曾經是個很積極樂觀的人,他甚至想過,等他老去的那一天不要把他埋進土裏,骨灰要撒進大海,麵向太陽而生,也要麵向太陽而去。
這個願望,還是陰差陽錯的實現了。
炙熱的陽光穿過綠色的海水投出斑駁散碎的痕跡,暖融融的,他慢慢閉上眼睛,最後還是沒能再看一眼期盼中的光。
“音秘書,音秘書?”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音遙手指動了動,隻感覺身體一陣酸痛,當他下意識睜開眼時,眼前是一片渾濁的黑,那黑色仿佛有生命一樣,還在不斷扭曲蠕動。
“音秘書?這裏有份很重要的文件需要你簽名,看完了再睡吧。”那個聲音繼續孜孜不倦道。
他循著聲音看過去,眼前依然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但音遙記得這聲音,是公司產品開發的代理人徐恩,一個對自己無微不至忠心耿耿的好下屬。
奇怪,自己不是已經投海了麼?現在應該沉在海底被魚蝦啃食成一副空殼才對,怎麼會還身處公司中?
“音秘書?有什麼不對?”徐恩見他在發呆,又問了一遍,臉上是討好的笑。
但音遙卻聽到了另外一道聲音,也是從這個男人身體中發出來的:
“這雜種omega,在這擺什麼天王老子的架子,不過是賣了幾次屁股才能踩著公司的優秀人才上位,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狗屁三流大學畢業的雜種,你怎麼還不死?!”
音遙揚起笑容,唇角如玫瑰般綻開,他抬起手:“謝謝,我現在看。”
這場景太熟悉了,好像還是兩個月前,合作公司發來了協議合同。一般情況下,公司的合同都是要由音遙先行過目,確認無誤後再交給他的老板處理,當時也是這樣,徐恩拿著一份兒合同讓自己簽字。
他到現在對於徐恩那如哈巴狗一搖尾乞憐的諂媚相都記憶猶新。
因為音遙是老板的秘書,也是對方公諸於世的戀人,所以員工們對他向來忌憚,見到他時臉上永遠都是卑微的討好。
盡管他是這個社會中幾乎沒有生育能力、也享受不到任何良好資源的劣性omega,如果不是運氣好,興許現在還在哪個貧民窟靠著打零工賺錢勉強度日。
徐恩看著音遙的手停在半空做出接應的動作,位置卻距離他手中所持的文件隔了十萬八千裏遠。
他嘴角抽了抽,恭敬的將文件雙手遞過去。
“你去忙吧,看完了我會叫你。”音遙隨手將文件往旁邊一放,精準地放在了一旁的茶幾上。
“啊,這……不現在看嗎?那邊催得急。”徐恩好像很在意這份文件,跟屁股後麵緊催,仿佛再多等一秒那邊就要急上吊。
音遙笑笑:“安撫對方情緒是你的工作,和我無關哦。”
要是放到以前,音遙心疼下屬,向來都是先緊著他們工作來,就是沒想到,他在這些下屬心中連個人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