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上的人，不近不遠。趙吟嘯沒有抽煙的習慣，如果此刻有一根或許能把這片刻的安靜鎖在層層煙霧中。往往沉默中的兩人總有一個要先開口，或許年紀輕的耐力就沒那麼好。
“吟嘯哥，你還好吧”林曉聲有些試探的問道。
“你願意聽一個故事麼”趙吟嘯看向麵前的女孩，深色的眸子裏好像有一團旋渦。
林曉聲點了點頭，看著他，仿佛等待著劇情裏人物的登場。
“曾經我的父親很愛我的母親，我在這樣的環境裏長到了讀高中的年紀，由於是寄宿學校，每月隻有一天時間可以回家，但是我總盼望著回去，想念父親的紅燒肉和母親不愛言語卻洗幹淨衣服的陽光的味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母親愛上了打牌，每次回家就能聽到幾個人圍著打牌的聲音，香煙頭扔了一地，屋子裏煙霧繚繞。但是父親仍然愛著母親，他每次都很晚回家，但是會帶上她愛吃的宵夜，我仍能感受到這份家是真實存在的”趙吟嘯說著，思緒飄的很遠，林曉聲靜靜的聽著，不忍心打斷他。
“這種狀態持續到我高考前一周，為了讓我能有一個好成績，母親那周都不在家打牌，但是也是早出晚歸，父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然我的高考成績還不錯，上了外省一所重點大學，我以為日子會這樣平平淡淡，像一般人的家庭一樣。一次放假回家，我們全家人也難得一起吃飯，爺爺奶奶都在，父親燒的紅燒肉也剛上桌，外麵由遠及近的警車聲，我想去陽台上看看，被父親一把按住，他坐在我對麵，用筷子夾起了一塊紅燒肉放到我碗裏，看著父親波瀾不驚的臉色，我咬下了那塊紅燒肉和之前的一樣香，我想夾第二塊，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我泄氣的放下筷子去開門，幾個人警察向我亮出了證件，我沒看清是什麼，他們就用手銬把父親帶走了。門外圍了好些個人，他們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每一句仿佛是一把刀子。”林曉聲看著趙吟嘯有些疲憊，去桌上給他倒了杯水。
“後來，父親是因為販毒數量巨大，被判了15年，直到他入獄前的最後一麵，他都沒有和我說為什麼，看著他穿著橘色的背心，跟著警官走向監獄，他都不曾回頭。不久後，我的母親打了電話給我，說她要改嫁了，她聲淚俱下，從小寡言的母親好像在那次電話裏把那麼多年的話全部說完了，我聽著聽著，已經記不得她說了些什麼，隻知道她要離開，隻知道我們的家沒了”趙吟嘯接過水杯，抱在手裏，緊緊握著杯壁的手冒著青筋，顯然是用了力氣，林曉聲好擔心他會把杯子給捏碎。她坐著靠近了一點，用手握住眼前人的手，趙吟嘯感受到手上的溫度，轉過頭看向她。
“吟嘯哥，你還有爺爺，還有我···們”林曉聲本想說我，但是我這個字包含的意識總會引發歧義，她在說出口的一瞬間做了調整。我們，一個集合名詞，聽起來的意識更加模糊。
趙吟嘯能聽出女孩臨時的停頓，我和我們雖然一字之差卻差之千裏。他的眼神落在女孩的身上，從頭頂到飽滿的額頭，從清澈的眉眼到粉嫩的嘴唇。他一遍一遍在心裏描繪著，也許多描摹一遍，女孩的影子在心裏就更深一分，另一個的身影就會淡一分。
林曉聲不知道趙吟嘯想些什麼，她想用社區工作者處理問題的方法給趙吟嘯一些幫助和撫慰，但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回憶打開了一扇窗，卻沒有打開門，路過的人可以透過窗戶看向裏麵，卻走不進去，裏麵的人也一樣。林曉聲聽著他的故事，故事裏的人仍然在故事裏。她很想走進去吧他拉出來，曬曬陽光，隻是自己的力量又有幾分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不知道是身體的本能反應，還是心理的暗示亦或是其他，林曉聲看著眼前雖然裹著厚厚的屏障的人，展示出了脆弱的一麵。她伸展出雙手，像一雙翅膀包裹著麵前的男人。趙吟嘯感受到這突然起來的擁抱，雙手摟住自己的肩膀，女孩的長發落到自己的臉上，撓得自己癢癢的，他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回抱過去，但是本能總比理智要快很多。感受到腰間的重力和深深的呼吸聲，林曉聲知道吟嘯哥也需要關心和傾述。這個擁抱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林曉聲的一個電話讓兩人都一驚，看著手機上林父的字樣，林曉聲放開了麵前的人，整理了一下散落的頭發，臉色有些紅暈，被發線藏住，林曉聲急著打開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