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族長和年老的祭司走出大廳,身後跟著一群心裏有很多猜測的戰士。

閉目的少年祭司身後站著一個年齡相仿的女祭司,還有一個年齡大一點男祭司。他們站在竹廳的外麵,層疊如同穹頂的樹葉之下,無視他們身邊所有看起來比他們還強壯的持矛持刀的戰士,以勝利者的姿態淡淡地看著寧流。

雖然他們很少和西陵這樣的大部族打交道,但也從山下聽說過西陵巫之堂的名聲。對正在和自己打仗的部族裏不請自來的祭司充滿懷疑和戒備。

年老而見多識廣的祭司悄悄告訴寧流:“他是西陵的鬼師。”

寧流驚了一下,上前兩步,客氣而戒備地開口:“西陵鬼師大人駕臨,不知道對鄙小族有什麼指示?”

巫炤掃了一眼他握緊佩刀的手,“你是合水部的首領?“

“是!”寧流看著這個比自己還矮一頭的閉目少年一副淡漠的樣子,好勝心和被輕視的怒火立刻被激起來。他挺了挺腰,故意讓聲音粗重一點。

巫炤不把這些放在眼裏,說:“我來勸你們歸附西陵。”

少年的聲音落下,四周一片嘩然。

“勸我們投降?”

“他說的是歸附。”

“有這樣的好事?”

“他們戰士昨天還殺了我們的人!”

“西陵人會這麼好心?”

寧流抬手,四周交談的雜亂聲音平息。

“歸附?”他重複一下這個詞。

“向西陵獻上你們的忠心,舉族遷往西陵居住。你們將和其他歸順西陵的部族一樣,和西陵的城民一樣。”樂商說,“不用淪為奴隸,也不需要挨餓受凍,甚至易子而食。你們甚至還可以和西陵人結婚生子。”

“真的假的?”

周圍的人麵麵相覷。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們?”寧流問。

樂商抬手對巫炤的方向示了一下,用輕脆明麗的聲音慢慢說:“西陵鬼師在此。”

合水部人臉上的表情慢慢凝固成驚懼的模樣

——因為西陵的鬼師根本不屑於欺騙他們,對他來講,一個人就足夠把他們這些人都滅了。

樂商看他們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微微昂了昂下巴,直視比他們仨都高的寧流,“鬼師親自來,也表示了我們族長的誠意。隻不過,我們有一些條件。”

果然。寧流捏緊拳頭,“什麼條件?”

“請你勸說這座山上其他十個部落,和你們一樣歸順西陵。”

“我可以答應你,但要我們歸附,我們也有自己的條件。”

“你沒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

寧流答應了。一個是從此獲得西陵的庇護,一個是在今天被滅族,正常的族長會做出什麼選擇不言而喻。何況西陵實在是給他們開出了太仁善的待遇,讓所有族人幾乎不敢相信。

可他們的鬼師親自來了。西陵這樣的大部落,不可能讓他們信仰一樣的人物出來騙人。寧流左思右想,和老祭司還有幾個戰士商量了很久,最終決定派人去通知其他十個兄弟部落。

合水人都很單純,信了西陵的好,大部分人很快就對西陵人和善起來。樂商跟著寧流在寨子裏走的時候,還看見一個合水戰士和曾經拚殺過的西陵戰士在一起說話。

隻不過一些女人,老人,小孩,絕不會理一下這些殺了他們男人、兒子、父親的西陵人,哪怕西陵人是來帶他們去過好日子的。

巫炤在哪都有點神明降臨的那種待遇。合水族長和長老對他極為尊敬,他們三人被請到小寨子裏最好的房間裏暫住。

第二天中午,老祭司用新做的木碗,恭敬地給他們捧上三碗渾濁的黃色液體,裏麵插了一枝細細的柳枝。

“這是什麼?”懷曦盯著那碗古怪顏色的液體。

“是石黃。”樂商接過來聞了聞,“合水部這邊的習俗。他們信奉山之神靈,這種橘紅色的粉末就是他們得到的山的饋贈,會用來招待族中最尊貴的客人和祭祀。”

老祭司頗為詫異的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會知道這些。

樂商衝他無害地笑了笑。

巫炤問:“有什麼作用?”

“就是石黃的作用。”樂商隨口說,然後就看見懷曦正把嘴湊到碗邊,“但石黃有毒,他們這不是喝的。”

懷曦艱難的把第一口液體咽下去,哀怨地看著她,像是在抱怨她怎麼不早說。

巫炤沒忍住勾了一下嘴。

“一口沒事兒,別怕啊。”樂商笑得不行,拍著懷曦的胳膊,看著他快青了的臉色。

似乎被這種和一開始談判時候完全不同的氛圍觸動了,老祭司終於敢開口說話:“將它們塗抹在身上,可以驅逐蚊蛇毒蟲和止疾。”

合水部裏麵有一口熱泉,而在北方的山上幾乎沒有熱泉。合水部就是依靠熱泉邊上的石黃在山裏幾百人的小部落裏脫穎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