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看不到日月天際,這裏似乎一年四季都是一個樣子。水麵開滿紅蓮,蔓延鋪展到目力盡頭,水下有數不盡的魔想要衝出,但紅蓮似乎有阻隔之效,將他們盡數阻在水下。
持長刀的青年黑發紅瞳,額間和手上刻滿巫紋,靜立於水麵之上。在他對麵是一個有人族外表的大魔。
“魔域生活無聊,遇見你這麼一個有趣的人族,我很高興。今天是我敗給了你,總有一日我能成為大天魔,到那時候我們再戰!”
這一戰暢快的不止是大魔,紅瞳的青年顯然也很過癮。他問:“你何時能成為大天魔?要是得過幾百年上千年,我可等不了你那麼久。”
“三百年!”大魔說,“隻要三百年,我定成為強極一方的大天魔。到那個時候你來魔域找我,我們再比過!”
這話說得荒誕不經,紅瞳青年笑得意味不明。他是個人族,即便長壽也活不到兩百年,不知道什麼緣故來到了魔域,一旦返回人界,基本不可能再來。這就是一個不可能成的約定。
紅瞳青年收了刀,笑道:“好,一言為定。”
大魔仰天笑了起來,走過來搭住他肩膀,一人一魔就這麼往紅蓮海外麵走。大魔邊走邊說:“我知道個地方混沌之氣充盈,有個通往人間的巨型空間通道。衣昭你是人族,那幫子辟邪估計不攔你。我聽說成了天魔就沒法隨便出入人間,雖然我對那邊也不感興趣,但你下回來找我,得給我帶點你們巫之國的東西。”
名叫“衣昭”的紅瞳青年眼裏情緒莫名,但他笑著,一一答應。
如果他還能回來的話……
樂商睜眼,抬手扶住額頭。
不遠處的火堆有些黯淡,火焰晃動,映得周圍樹木和人臉影影綽綽。
胸口有一股強烈的憋悶,煩躁情緒像火星突然觸到澆油的幹柴,砰得燃起。
她看了一眼不遠處靠著樹幹睡著了的巫炤和懷曦,輕輕抱起枕在自己腿上的司危,讓她換個舒服的姿勢睡著,自己悄悄起身,迎著密葉間隙照進的月光向林子外走。
小黑察覺到了她,低低喘息一聲,樂商連忙衝它“噓”,指指那邊還在睡覺的三人,衝它擺擺手。小黑很上道地不再出聲。
林子外麵有一片湖,無風時如鏡麵。夜晚微風,鏡麵卷起褶皺,攪亂水中的銀白冰盤。今夜月華如練,極為明亮清冷,樂商脫去衣服,慢慢走進湖裏。
春寒料峭,夜間的湖水冰冷。腳剛伸進去還好,湖水漸漸沒過大腿之時,樂商感覺到了一點顫抖,心裏的煩悶到消失了不少。
慢慢適應了水溫,她將脖子以下沉在水底,手像拿刀那樣虛握一下,胳膊抬出水麵,做出一個揮刀的動作——很不成功。
感覺就像是那些崇拜縉雲而去學他比劃劍招的小孩子。
樂商:……
難道真的夢境不會照進現實嗎?!她能繼承衣昭的巫之血,就不能一並繼承一下他的刀法嗎?!
作為一個戰鬥全靠法術的巫,她真的想會近戰啊!
衣昭也是巫,怎麼刀就使得那麼好?!
不過這隻是她的一個小小想法。真正讓她在意的,是那個重複了多次的夢。
魔域紅蓮海,和衣昭約定三百年再戰的大魔,巫之國巫祖的弟子。
樂商知道那個約定最終衣昭肯定食言了,因為他非但沒能活到三百歲,而且從魔域回到人間沒到一年他就死了。
隻不過她現在還不知道衣昭是怎麼死的。
那次之後,她又找時間和巫炤說起過夢的內容,大概就是天星盡搖讓衣昭的人生軌跡發生了變化。因為是她的前世,巫炤有些擔心她會被這些記憶所累。
其實不管衣昭怎麼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現在她想起一些回憶,更像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從夢裏看一些別人的故事。唯獨每次醒來後那種滋味,竟日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