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筆尖蘸著赭紅染料順著巫炤的脊骨往下,過處留下艶麗的細紋。

他脊背繃得很緊,放在身側前的手微微握起,拇指與蜷起的食指捏在一起,輕微摩挲。

樂商專心致誌在他背上畫祭紋,並沒注意到他的反應。周圍十分安靜,隻有兩個人刻意壓低的呼吸交錯起伏。

有些過於安靜了。

樂商收完蓮瓣的最後一筆,重新蘸上顏料,問:“你似乎心情不好,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雪災災民的事,姬軒轅想西陵出手相幫。”

說著他冷笑一聲,語氣裏充滿了嘲諷意味,“對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釋放同情是他喜歡的事,本來就該他們有熊自己承受,何必拉上嫘祖。”

巫炤很不高興姬軒轅搞這些援助,而且偏偏嫘祖也還跟著一起。

“你說著這些嫘祖可不愛聽。”樂商輕笑一聲,湊近了他一點,“所以最後如何決定?”

巫炤不會堅持和嫘祖對著幹,最後必然還是會有巫之堂出手。

她回來的路上也聽說了北方的雪災,很嚴重,許多人流離失所、凍死餓死。他們中大多數都來自軒轅丘的部落,遇到無法應對的災難會向軒轅丘的其他部落求救。

西陵在軒轅丘那麼多的部落中極其顯眼,尤其還有巫之堂,自然成為許多別族人向往和依靠的部落。

“我不允許災民進入西陵。”巫炤微微側頭向她,音調很低,“幫著處理一下殘局倒是可以。我已經安排了侯翟帶人去。”

樂商點頭。

“說起來,我回來之後就一直沒看見鳲鳩,它去哪了?”

“它不聽管教,閑話太多。正好外麵又有幾處有魔出現,我派它去探查了。”

“獨自嗎?會不會太危險?”

“放心。”巫炤嗤地笑了一聲,“它惜命得很,輕易還死不了。”

“那好吧。”樂商點點頭,抬起手中的筆,仔細檢查一遍自己的成果,滿意地點點頭,“好了。你轉過身,接下來要畫胸前的。”

這句話如同電流擊中巫炤的某處,他呼吸一滯,注意力重新由剛才的談話全部拉回背上的感覺。

筆尖在背上滑過之處留下酥軟的癢意,似乎沒有完全消失。她時不時還會將指尖輕輕按在他背上,毫無所覺地順著肌理向下滑。

“……樂商。”巫炤輕而緩地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向她伸出手,在她麵前微微攤開,“前麵我可以自己畫。”

言外之意,筆給他。

樂商才不會輕易答應他,否則她幹嘛要來幹懷曦的活?

她把筆離巫炤更遠一點,歪起頭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幹脆地拒絕他:“不要。”

巫炤明顯怔忪一下,表情看起來十分無辜,仿佛她是個十惡不赦的家夥,正準備對高高在上的鬼師大人做什麼人神共憤的事。

隨著她企圖靠近的動作,巫炤微微後仰,臉上浮起不自然的神色,似掙紮,還有別的什麼難以分辨的情緒。呼吸有些倉惶。

樂商眨眨眼。

“巫炤大人~您不會是……”

害羞了吧?

巫炤輕抿嘴唇,微微把頭轉開,耳尖浮出可疑的淡紅。

樂商:……

樂商:天!他他他!

她一個原地螺旋升天!

“樂商……”喑啞的聲音從他喉中溢出,有無奈,有縱容,還有一絲懇求。但他似乎並不是真的想擺脫她,否則現在她不可能還維持這個動作——她探身湊近巫炤,而後者上身後傾,屈肘在背後撐住石床。

樂商暗暗吸氣,抬起左手按住他肩膀,順勢侵身而上。

她聽見巫炤發出輕急的吸氣聲。

但她的力道並沒有遭受抗拒,巫炤的胳膊慢慢前滑,最終伸直,任由她將自己徹底按倒在石床上。

樂商居高臨下看著他。

他眼角紅色更深,微仰起頭,纖長通紅的脖頸伸直,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原來……你想對我做這個。”巫炤忽然說。

他的聲音仿佛蒙了一層發熱的水汽,讓樂商的臉瞬間爆紅。

她覺得自己快要變成熟透的蝦子,恨不得蜷縮在一起,或者下一秒就逃之夭夭。

但她沒有。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心跳,克製指尖的顫抖。

她要知道巫炤的底線到底在哪。

被時人敬畏的,她最尊貴的鬼師,對自己的縱容到底能到什麼地步。

依靠他對她本人的喜愛,他又能對一個巫之國罪人的轉世寬容到什麼地步。

也許曾經她毫不在乎巫炤對自己的看法,但現在,哪怕想到有一點可能他會討厭自己,她也會覺得難受。

她手裏的筆尖輕輕落在巫炤胸口,向左以圓弧滑開。

巫炤藏在身側的手倏然抓緊衣服,呼吸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