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從底往上總共有四層,憑水依勢建城。

背水一麵,城牆儼然如一座山峰,雄厚方正,巍然聳立,附持了祭司布下的法陣,任多麼強大的敵人都難以攻破。淩空的巍峨石柱從岩壁而起,箭塔高低錯落,靈矩之眼俯視全城。

飛瀑下墜途中高低錯落形成了幾個瀑潭,水清淺可以見底,卷石間被淹沒的草木順著流勢傾倒搖曳。

站在城南麵的露台或飛橋上順著東西看,能清楚望見東南驟然展寬的河麵,流水浩浩蕩蕩,從西北蜿蜒而來,看不見盡頭的朝著東邊奔湧而去。

地平線上的光亮衝破雲海,驅散陰影,把萬物的影子投在地麵上。蒼芒雲海裏泛過瞬息變幻的色彩,最終定格成透徹的藍和白。

地磚上繁複的雕刻圖案被光影描摹更深,冷了一夜的石階逐漸回暖,反射出點點星光,揉碎草葉的深綠。

人們打開窗戶讓晨光照進屋裏,醫師把一筐筐草藥擺上竹架搬到外麵。街上很快行人來來往往。

己浣的兄長從箭塔值夜班回家,半路正趕上兩個漢子抬著一大頭熊,早被開膛破肚處理完皮毛,剩下肉和骨頭穿在很粗的木棍上,已經徹底被風幹好了。

“嘿,要幫忙嗎?”己浣的兄長衝他們喊。

“不用己大哥!”為首年輕一點的小夥笑著答,“前麵就幾步路!”

今天樂商難得起了個大早,把家裏裏裏外外收拾了一遍,還翻倒出來不少以前的東西,其中有一把兕角的梳子。

這是巫炤當年送給她的。當時她還不知道對方的心思,以為他隨便買了一把當禮物,也沒怎麼在意。直到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他自己做的。

指腹從梳尾上淡淡的花紋上撫過,樂商沒察覺到自己嘴角悄悄揚了起來,直到侍人的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她匆忙應了一聲,隨手把梳子塞到腰帶裏,準備前去巫之堂。

今日是個難得的極好天氣,風和日麗,連帶著人的心情都變得好起來。

在去巫之堂的路上,樂商聽見一個少女不耐煩地抱怨她的少年。

那少女說:“喂,我說,還有七天就花食節了。你打算磨蹭到什麼時候?”

男孩麵露苦色的撓頭:“別急別急。就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準備好了。”

少女不想買他的帳。不就是到她家去提親,他還要準備什麼東西,難不成不想娶她了?

少年也不敢反駁,隻唯唯諾諾跟在少女後麵任她使喚。他想,他就要娶她做妻子了,一定要給她準備最好的聘禮,大哥已經保證過,三天之後就能幫他帶回來東海最大的珍珠,他要用最大的珍珠和最美的硨磲向她求親!

日影漸漸上升,映著城中的瀑下水潭閃起粼粼波光,如同碧玉上浮動碎金。樂商不受控製地望過去——

臉上的淺笑忽然僵住。

幾乎同一時間,巨大的陰雲恰好遮住太陽,天空突然陰暗下來,溫暖在瞬間被驅散,晴天霹靂,西陵城上空籠上一層莫名的不詳。

城中所有人都被這忽然轉陰的天空牽去注意力,身上陣陣發冷,胳膊上難以控製地立起寒毛,一種沒來由的恐懼悄然從心底升起。

這是一種直覺,是巨大危險來臨前天生的警覺。哪怕根本不知道要發生什麼,血液裏也已經鳴起了強烈的警報。

是什麼——

樂商不可置信地死死瞪著遠處的水潭。水麵上開始泛出不規則的漣漪,黑紫色的霧氣盤旋著滲透出來,像水底下有什麼要噴薄而出。

那是——

“快跑!”她忽然反應過來,衝那邊拚盡全力喊了一聲,同時抬手,靈力裹纏的咒文如箭激射向離水潭最近的幾個人。

可已經來不及了。

水麵像鏡麵破開,突破出衝天黑霧,像一根柱子直插雲霄,數不盡的怪物在黑霧裏肆意遊走。濃重的魔氣毫無阻礙地朝著四麵八方擴散奔湧,無情地吞噬生靈,瞬間席卷了那幾個尚未來得及跑掉的人。

驚恐和慌亂瞬間席卷了目睹了這一切的族人。很快,全城人都看見了那衝天的柱狀黑霧,和裏麵源源不斷出來的怪物。

那仿佛是末日來臨的前兆。

————

“嫘祖大人,那些魔是從城裏出來的!”

“傳送陣全都失效了!”

空間通道打開攪亂了城裏的空間,力量亂流四處衝撞,傳送陣隨之失去了效用,想跑到城外就隻能殺出去。

災難是毫無預兆,突然發生的,驚恐奔逃的聲音此起彼伏,回蕩在西陵上下。

樂商接連向亂羽山發了九道急信之後,迅速出現在議事廳時,已經有無數戰士圍在裏麵,嫘祖正在迅速布署。

“舉五烽五燧,擊鼓不要停!”